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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這老哥倆！

作者：咫尺長安亦天涯

老張如願退休，如願做了老闆，過上了自己喜歡的生活，一定很高興——沒進店前，我心裡這麼認為。

見到老張，他並沒有什麼喜色。

一問才知道，這塊地風傳要搬遷了。

“城市發展要有耐心，才會有積澱。老地方全拆了，味道就變了。你說，我們上海的味道是什麼？不就是原汁原味的本土地域文化，大都市小市民，才是我們上海。全都是世紀大道，那不叫上海，那叫十里長安衙門大道。”

慢性子的老張許是憋久了，見到我們就是突突突。

老李倒是不接話，店鋪裡外細細端詳著。

“以前是全國學上海深圳，現在上海深圳學全國——這叫城市建設北方化，規劃師和我一樣，是北方人。”我自以為幽默地打趣。

老李拍拍我：“老張，這徒弟幾日不見，是不是刮目相看了。瞧，這眼光，這心胸，多開闊。跟著我們兩個老頭白相，也算大長進了。”

聽老李誇獎，我倒有點自得。

老張笑笑，溫和地拍拍我，轉身沖茶：“老朋友難得來，吃壺好的。”

“老張，有一句說一句。話說，北京的城牆拆得，你一個小馬路算得了什麼。你搬到萬商去，那兒人氣足。”老李端起茶杯深吸了一口，放下說。

“萬商，魚龍混雜，旅遊區裡騙外地人和外國人的地方。我這裡可都是名家行家一條街，上海老底子，能一樣嗎？”

“那裡價格高，不挺好，賺得多，這人氣不足。再說，都時興網購了，在哪開有區別嗎？”

或許見老張退休了，我說話就沒了顧忌——人走茶涼的勢利不經意流露了。

老李有點不悅，意味深長看向我。

老張倒沒生氣，反而客氣地對我說：“小商，我剛買了電腦，你不忙的話，可不可以幫我網上申請店鋪……”

“他當然不忙，替師父做事情，天經地義。”老李笑咪咪拍打著我胳膊說。

我心領神會，不能拒絕，開啟電腦，開始搗鼓——今晚的球賽鐵定泡湯了。

“怎麼就你一個人，電腦也你買，合夥人呢？”老李問老張。

“一個前不久得肝癌走了，另一個年紀大，不常來。平時就我一個人打理。”

“哦？不請個店員，這老闆當的，不等於是貼錢免費打工。他是不是沒見過你，以為你是外地人，欺負你。我們上海人裡偏偏就有這種德行的人，小家八氣。塌臺，塌我們上海大城市的臺。沒錢做什麼大老闆，你也要亮亮招牌的呀！我們怎麼也算文化人入江湖，居然貼錢當打工仔給人家使喚！你那個朋友沒和你合夥人說明白嗎？”

“合夥合夥，互相磨合，有得有失。人家不是狹隘的上海人，是老上海，老江湖。目前店鋪生意還好，不多不少，我一個人能應付。隔行如隔山，文化人也不是樣樣精通，這活也不是阿狗阿貓可以接手的。算了，不說店鋪了。對了，今晚有球賽，我們倆一直喜歡的申花和那個大連什麼隊比賽——一起看看，電腦看樣子得搞一陣了。晚飯，我叫個外賣，一起火鍋，啤酒黃酒，可以吧！”

“隨你，吃飽就行，其實炒飯也可以，何必大費周章。沒想到，你挺長情。申花早不是過去的申花了，你還捧場。上港，如今年輕人喜歡這隻隊伍了！對了，小商，你家是大連附近吧。今天我們上海和你們大連打，你希望哪隊贏？”老李突然問到我。

“我，大連農村人，大連看不上我們那。我平時不大看球賽的。”我既不想得罪別人又不願委屈自己。

“是嗎？年輕人不喜歡足球，挺少見。”老張有點不信。

“競技體育，誰輸誰贏都一樣，何必執著。贏了是球隊的利和名，輸了又如何？足球失去吸引力，不是一兩天了。小商不看足球，算有點小聰明。明眼人都知道，大馬路開車方便，小馬路走路方便。官人辦公去衙門喜歡大馬路，市民休閒逛街軋馬路喜歡小馬路。小商，地域觀念要打破。我說，老張這事和南人北人沒半杆子關係，和屁股坐在哪裡大有關係。小商，不是哪裡的雞鴨的問題，是思維層次不同。雞同鴨講，人同牛講，永遠講不通的。老張，與其賭氣，不如趕緊找旺鋪。等大家一起動起來，連鋪位都尋不到。仔細想想，我們這把年紀了，說什麼愛好，不過就是用來消磨時間的藉口。小商，你講講，我對不對。”

“師父說的是，我沒想這麼深，我眼光淺。有了網店，也無所謂開在哪裡了。眼下很多網店名地不符，其實大連上海不過就是個名字。”我回應道。註冊掃描上傳，手一刻不停。

“上海大連當然不一樣。”沒料想，老李老張異口同聲反駁我。

“上海就是上海，國際都市，無可替代。”

“對，獨一無二，全國領先，東方南博汶。”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似乎對這種默契認知很享受。

哎，瞧這上海老哥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