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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無名的獄卒,替一人收屍,從此名滿天下

如果他不是做了這件事,可能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因為他實在太過普通了,他只是臨安(今浙江杭州)的一個獄卒。工作微不足道,每天按是上班,巡視牢房。每天牢裡有不同的人,有的死了被拖到無名的地方被埋葬,有的走了運,得已釋放出去,也有的可能永遠都關在牢裡,死不了也出不去。

每天的牢房散發著惡臭,他也無法選擇,牢裡的犯人,能幫一把是一把,他的工作很簡單,不讓非死刑的犯人死在牢裡,也不讓未釋放的犯人逃出去。

他幹這個工作幹了很多年,對他來說,就是一個營生,一個可以讓老婆孩子吃飽飯的工作。

可是,有一個犯人的到來,打破了他平靜的生活。

雖然早收到風聲,但這個犯人出現在他的牢裡時,他依然不敢相信。

在他的心中,這個人是國家的希望,是民族的脊樑。他之所以能夠在南方安心做一個獄卒,多虧了這個人在北方指揮自己的軍隊東征西戰。

這個人是岳飛。

岳飛被皇帝趙構跟秦檜以莫須有的罪名關了進來。

這是陷害!

這是他的第一感覺。

他額外照顧這位神級的囚犯,事實上,牢裡的人同樣如此,沒有人願意為難這位為國家付出一切的軍神。他也相信,岳飛遲早會出去的,因為這個國家需要岳飛,這個朝廷需要岳飛。因為岳飛在他的面前寫下: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他萬萬沒想到的結局到來了,岳飛被斬殺在風波亭。

他能怎麼辦?憤怒?這是當然的。那麼,反抗或者揭杆起義,同這個無情而荒唐的社會對抗?他無法做出這個決定。

我只是一個小獄卒啊!我智不能指揮千軍,力不能斬殺敵寇。我只能看看牢房,然後支取微薄的薪水,養活一家老少。

但我只能憤怒嗎?或者我還可以做一點事情。

他做出一個決定,替岳飛收屍。

岳飛的屍體被棄在風波亭,無人敢去收拾。奸臣當道,昏君臨政。岳飛的屍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的門生不見蹤影,他的部下亦含冤在獄,他的朋友避之不及。他努力想守護的百姓關上了大門。

風很大,吹起了風波亭的落葉,捲動著岳飛的血糊衣袖。

沒有人收嗎?

那我來收吧!

這個獄卒走到這片被人視為禁地的英雄受難地。他俯下身子,擦去岳飛身上未乾的血跡,然後用帶子將岳飛綁到身上。

城門守備森嚴,不會允許他揹著岳飛的屍體出城。他來到偏僻的角落,攀上高高的城牆。他知道,如果被抓,他極可能被處以死刑。甚至連累他的親人。

他有沒有想到這一點?或許吧,但此刻,他滿腦子裡想的是,我無法跟嶽元帥上陣殺敵,我也無法剷除朝中奸臣,但我可以替嶽將軍找一處安息之地。

翻過城牆,他來到一個叫九曲叢祠的偏僻之地。在一個角落裡,他挖了一個坑,然後將岳飛的屍首放了進去。

那麼,這就可以了嗎?民族的英雄就此默默無聞的埋在地下,或許很多年以後再出現,就是一具森森的白骨,沒有人知道這具白骨曾經為國家奮鬥過、吶喊過、戰鬥過直到獻出生命。

我們不該忘記,也不能忘記。

獄卒將岳飛的玉環系在岳飛的腰下,掩埋好。在墳前栽下兩棵桔樹。

在這以後,他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件事情,他把這個地點埋在心裡,只在節日的時候,帶上一壺濁酒,與他仰慕的英雄相隔陰陽,對飲一杯。

但他相信。這一切遲早會改變。

他只可惜,自己可能看不到這一天。

重病的那天,他將自己的兒子叫來,將岳飛的葬身地告訴兒子。並囑咐他:嶽將軍是冤死的。以後朝廷一定還會有需要岳飛的一天。到時一定會懸賞尋找岳飛的屍身,你就可以去告官了。

誰說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獄卒?他同樣瞭解這個世界執行的法則。

有沒有罪,往往只是某些人的需求罷了。

21年後,宋孝宗趙昚,為穩定南宋局面,重啟北伐。當年力主直搗黃龍府的岳飛又變回了忠臣。翻案,重寫悼詞。然後尋找屍首。

可是,那個倒在風波亭的身軀哪裡去了?

遍尋不獲,朝廷只好掛出懸賞告示,500貫尋找岳飛的屍首。

二十一年了,他的兒子遵守著父親的囑咐,沒有透露一句,現在,他終於可以說出來了。

岳飛的屍體被挖了出來,屍身如生、英容宛在,腰間繫有玉環,系岳飛與其妻李氏定情之物。

後岳飛被遷至風水寶地棲霞嶺,廟立了起來,朝廷罪犯岳飛又成了嶽少保、武勝定國軍節度使、武昌郡開國公。

遲到的正義終於還是來了。

而那個獄卒,那個一生老實的獄座,歷史記住了他的名字:

“嶽鄂王死,獄卒隗順負其屍,逾城葬於九曲叢祠。”

獄卒隗順,人的一生,也許不需要做多偉大的事情,只在某個關鍵時刻,別人都退縮時,你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