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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俠客傳(十)

金陵少年曾廣賢,十三歲時父母雙亡,跟隨兄嫂生活,他努力讀書,期望將來能有所作為。

曾廣賢讀書之餘,便依靠練劍術活動身體,他請不起老師,所謂的劍術,便是拿了根木棍做劍,每天劈砍刺削,忙得不亦樂乎。

嫂子王氏偷偷對丈夫說道,“你兄弟十幾歲的人了,不出去賺錢養家,也就算了,每天拿根木棍亂舞,讓鄰居們嘲笑。你受得了,我卻受不了。”

曾廣賢的哥哥,名叫曾廣譜,他皺眉說道,“弟弟正在刻苦讀書,求取功名的時候,怎麼能出去賺錢呢?他喜愛劍術,在自己家裡練習,有什麼不可呢?

如今父母沒了,我們便是他的父母,哪個父母,不盼著兒子將來有所作為呢?如果我們趕他出去賺錢,就是耽誤了他的前程。這件事,你不要再說了。”

王氏冷笑著說道,“你們曾家的祖墳上,就沒有長讀書人的苗子。你不好意思去說,我去說!”

曾廣賢對哥哥說道,“嫂子說得非常有道理,我的確該出去,為家裡賺些錢了。”他便去一家裱畫店,做了個學徒,按照慣例,學徒沒有錢賺,但孫掌櫃知道曾廣賢家境貧寒,每月偷偷給他一串錢。

曾廣賢把大部分銅錢交給嫂子,小部分留下自用。嫂子臉上,也有了喜色。

攢夠錢後,曾廣賢買了一把鐵劍,他揮舞著鐵劍,終於找到了劍客的感覺。他裱糊的手藝,也大大增強了。

一年春天,天上下起小雨,浸潤的石板路纖塵不染。曾廣賢捧了一冊書,卻無心翻閱,看著雨景發呆。

忽然有個抱著畫軸,撐著傘的少年,在店門前滑倒了。手裡畫軸,落在了地上。少年看到畫軸上落了雨水,心疼地大叫。

曾廣賢趕緊把少年讓進屋子裡,少年自稱王誠。是當地大戶陳家的下人,老爺陳克儉,非常喜愛書法。高價求了青城山陽道人的墨寶,送去裝裱,不想取回家的路上,落了雨水。

想到回去,肯定捱罵,王誠心裡非常忐忑。

曾廣賢看落雨的地方,並不是很大。他輕聲安慰王誠,小心翼翼幫他烘乾了,與未淋雨前差別很小,很難分辨。

這時候雨停了,王誠非常高興,千恩萬謝之後離開了。

又過了幾天,王誠興沖沖地來了,說老爺已經知道那幅字淋過雨,並沒怪罪王誠,反而感謝曾廣賢幫他烘乾了。

不僅如此,老爺陳克儉還請曾廣賢去家裡做客。

曾廣賢到了陳家,發現除了陳克儉之外,還有一名老道人,仙風道骨,氣質不俗。陳克儉向道人笑著說道:“道長的墨寶,就是被這少年妙手回春的。”

道人正是青城山陽道人,他笑著對曾廣賢說道,“沒想到你年紀輕輕,手藝如此精湛,我看你配著寶劍,能不能為我舞劍呢?”

陳克儉笑著說道,“陽道長是劍術高手,這種機會,千載難得,你一定要珍惜。”

曾廣賢毫不扭捏,練了一套自創的劍法。陽道人笑著說道,“你的劍法,可比你的手藝差遠了!”曾廣賢很坦率地說道,“裱糊的手藝,是有老師教我的,我的劍法,是自創的,不好很正常。”

陽道人點頭說道,“我很喜歡你,能不能做我的弟子呢?”

陳克儉笑著說道,“陽道長很少收徒弟,你這次算是走運了!”

曾廣賢很認真地說道,“我雖然沒聽過道長的名字,但字如其人,我見過道長的墨寶,知道肯定是個飽學之士。我願意拜道長為師。”

陽道人笑著說道,“你拜我為師,捨得離開家去青城山嗎?”

曾廣賢說道,“男子漢大丈夫,志在千里,只要能學到本事,這點路又算什麼呢?”

聽到曾廣賢要離開,裱糊店老闆,給了他幾串銅錢,曾廣賢把錢,都給了嫂子,曾廣譜生氣地說道,“弟弟就要出門了,你不能給他留點錢做盤纏嗎?”

王氏笑著說道,“從今以後,他就是道家弟子了,他跟隨道長,怎麼會缺錢花呢?”曾廣賢笑笑,沒有說話。

曾廣譜偷偷塞給弟弟一些銅錢,曾廣賢笑著說道,“嫂嫂管得嚴,哥哥能剩下這些錢,實屬不易。”把這些錢收了,又給了哥哥一串銅錢,說道,“離家之後,父母墳上燒紙,就要依靠哥哥了,這些錢並非給你,而是給父母買燒紙的錢。”

曾廣譜流著眼淚收下了。

曾廣賢跟著陽道人,在廬州拜訪了劍客刀白魚,學習了五柳劍法,在岳陽見識了浩淼的洞庭湖,曾廣賢聽陽道人跟朋友們談話,長了不少學問。這些學問,都是讀書得不到的。

在青城山上,曾廣賢跟陽道人讀書練劍十年,劍術有了大成,經常有人找陽道人青城論劍,陽道人指著曾廣賢,笑著說道,“他是我最得意的弟子,贏過他,就算贏過我了。”

曾廣賢比劍從未失敗,人們漸漸知道,青城山上,有一個擅長使用鐵劍的少年高手。人們叫他青城鐵劍。

有一天,陽道人笑著對曾廣賢說道,“你在山上讀書十年,可以下山了。”曾廣賢流淚說道,“是不是弟子做錯了什麼,師父為什麼要攆我下山呢?”

陽道人笑著說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你在青城山上,打敗了很多高手,只是劍術上勝了他們,但人間的險惡,比劍術高手更難應對,你只有學會應對所有,才能做一個真正的高手。

即使你真的想要出家為道,也要看透世態炎涼才可以。而且你離家十年,難道不想念家裡人嗎?”

曾廣賢認真地說道,“家裡只有兄嫂,嫂子為人市儈,卻還算善良,哥哥與我一奶同胞,更是沒有話說。我去看過他們,還來伺候師父。”

陽道人笑著說道,“以你的本事,下山足可保平安無事,我只有兩句話送你,話留三分軟,事留五分滿。你若是生氣時,便默唸這兩句。”

曾廣賢上山時,身上還有孩子氣,下山時,已經是個翩翩少年郎了。

他一路向東,陽道人的朋友,還有那些敗給他的高手,聽說曾廣賢路過,紛紛請他吃飯,切磋武功。

儘管歸心似箭,曾廣賢謹記師父教誨,謙恭有禮,始終沒有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敗在他手下的人,都成了他的好朋友。

有一天,他路過鄂州,因為著急趕路,沒找到客店,只能在一座破廟休息。後半夜時,突然聽到有女子喊救命。

他透過門縫,看到兩個手裡提刀的壯漢,向這邊跑來,其中一名壯漢扛著一個女子,女人大聲喊著救命。

他們推了下大門,沒有推開,便把女子放在門前的空地上,準備脫了她的衣服。女子大聲喊著救命。

其中一名壯漢冷笑著說道,“如今這荒山野嶺,誰敢來幫你?乖乖 地從了我們!不然就殺了你!”

曾廣賢一腳踹開大門,衝了出去。

兩個人愣了一下,隨即冷笑著說道,“你只有一個人,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你趕緊滾開,不然把你也殺了!”

曾廣賢斥責道,“你們家裡,沒有妻子母親嗎?做這種事,不怕天打雷劈嗎?”一名壯漢冷笑著說道:“小小年紀,還敢教訓老子?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舉刀砍向曾廣賢,曾廣賢揮動寶劍,刺中壯漢拿刀手腕,第二劍刺中了壯漢的大腿,另一名壯漢轉身想跑,也被他刺倒在地。

兩名壯漢冷笑著說道,“你有種,就殺了我們!”說完不停咒罵曾廣賢。

曾廣賢想起師父臨別贈言,強壓怒火,冷笑著說道,“我不殺你們,交給官府處理。”

就在這時,有一名老人,帶著幾個年輕人,手拿棍棒趕來,看到女子無恙,長出一口氣,聽女子說完經過,全都給曾廣賢跪下,說道,“多謝公子出手,保全小姐清白,請公子賞下名字,我們要登門感謝。”

曾廣賢笑著說道,“我只是偶然路過,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倒是你們要留下,明天把這兩個人送到官府,你們跟著做個證人。”

老者連連稱是,女子始終未發一言,看了曾廣賢幾眼,轉身走了。

曾廣賢這才知道,老者是女子僕人,跟著女子去探親,不想半路被賊人盯上了,差點失去清白。

天亮之後,他們把兩名壯漢,送到了官府,嚴加審訊之後,居然是兩名大盜,糟蹋了不少良家女子,曾廣賢這才想到,難怪兩人被捉之後,只求速死,看來是知道活不成了。

官府想要對曾廣賢褒獎,這才發現, 他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看到兄弟歸來,曾廣譜非常高興,嫂子王氏,只是淡淡笑了笑,並沒說話。

深夜之後,王氏對曾廣譜說道,“我早就說過,你這弟弟,成不了氣候,你家祖墳上,也沒有長讀書的苗子。如今學藝十年,雙手空空歸來。身上還是當初的鐵劍,他回來如果不走,你要想辦法把他攆走。”

曾廣譜皺眉說道,“兄弟剛回來,你就說這種話,哪有做嫂嫂的樣子?”王氏冷笑說道,“你若是金銀滿地,我自然有做嫂嫂的樣子,如今窮成這樣,還想我怎樣?”

第二天,曾廣賢買了幾樣點心,去拜望陳克儉。

王氏冷笑著對丈夫說道:“你家兄弟,還是有了些本事的,知道阿諛逢迎了,來兄嫂家空手,去陳克儉家,就知道買點心,你說我嫌貧愛富,他不也是這樣嗎?”

陳克儉笑著說道,“你能有今日,是你努力的結果,跟我可沒多大關係。你能想到我,也算是有良心之人。”留曾廣賢吃飯。

中午時分,有輛馬車,停在陳家門口,一個老人進來稟告,說是陳克儉的外甥女,前來投奔。陳克儉笑著對曾廣賢說道,“我這外甥女,出落得如花似玉,至今還未婚配,你若是不嫌棄,給你做個妻子如何?”

曾廣賢笑著搖頭,說道,“我如今身無長物,怎麼能耽誤姑娘青春呢?”

陳克儉笑著說道,“你沒有,她有!我這外甥女,家財萬貫,比我家強多了。你先看一眼,若是喜歡了,我就做媒人!”

外甥女進來之後,曾廣賢一下愣住,這女子,正是鄂州被自己救下的女人。那女子看到曾廣賢在座,稍微愣了愣,便笑著說道,“原來恩人姓曾。”

陳克儉奇怪地問道,“你們原來認識嗎?”曾廣賢便把之前的事情,說了一遍。

陳克儉呵呵大笑,“這真是天大的緣分,這樁婚事,你看如何?”少女羞紅了臉,說道,“全憑舅舅做主。”

陳克儉笑著說道,“他家裡貧窮,你不會嫌棄吧?”

少女搖了搖頭,說道,“其實那晚,曾公子救了我,我便暗生愛慕之心,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只要兩人齊心協力,什麼都可以賺來。”她笑了笑,低聲道,“何況我家,還有些錢財。”

她回頭叫過老僕人,說道,“先取五十兩銀子,給曾公子。不夠暫且借舅舅的。”

陳克儉哈哈大笑,“果然女生外嚮,這就坑舅舅了!”

少女笑著說道,“您是我的舅舅,又是媒人,要你花點銀子,不應該的嗎?”

王氏聽到這訊息,滿面笑容,在門口迎接曾廣賢,“我就知道,你這次出去,長了本事,你沒回來之前,喜鵲都在枝頭上叫了好幾次呢!”曾廣賢笑了笑,拉著大哥的手,走進了屋子裡。

曾廣賢成親之後,就在鄂州定居,經常陪妻子回來省親,每次都住在哥嫂家裡。

曾廣譜去看了弟弟幾次,每次回來,都帶了大包小包的東西。曾廣譜臨終之時,念念不忘兄弟的名字,曾廣賢趕到時,曾廣譜已經入土了。

他到墳上大哭一場。雙眼見血。然後就離開了,王氏死時,也給他發了訊息,但曾廣賢再沒回來。

後來有人說,曾廣賢全家,從鄂州搬到了青城山下。再後來,就沒有任何訊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