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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身喊冤、雙箭貫耳、以刀交友,東漢儒士究竟是大儒,還是大俠

在人們的印象中,溫文爾雅,文質彬彬,謙恭有禮,一直是儒者特別是大儒的標準形像,可下面這幾位東漢大儒,卻讓我們心存疑惑,他們究竟是儒者還是俠客?

01

楊政,字子行,東漢初期時人,自幼就是鄰居眼中別人家的孩子,打從七八歲起就跟從代郡的大儒範升學習《梁氏易》,幾年下來,不僅將《梁氏易》背得滾瓜爛熟,還能即興發揮,以經說理,以《易》釋事,興奮時,隨口就來段數來寶、脫口秀,且數得滔滔不絕,秀得頭頭是道。一來二去,很快楊政就名揚京城,並斬獲“說經鏗鏗楊子行”的美譽。

楊政的志向不是當個演員,更非做個脫口秀的明星,而是要出將入相,齊家治國平天下,可因朝中無人,只好退而求其次,開發自身的優勢,聚徒講經。因為前期數來寶、脫口秀賺得不少名聲,不用怎麼吆喝,呼啦一聲,一下子湧來了幾十人,鼎盛時,其膝下的徒眾竟達四五百人。弄出這麼大的動靜,自然就引起了地方官員的重視,兩年後,經地方官員強力推薦,楊政搖身一變成為了左中郎將,由一名教書匠而鯉魚跳龍門,一躍為國家高階幹部。

正當楊政有滋有味地享受著高幹的生活時,未料到老師範升卻攤上了事。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範升一直想生個兒子,為老范家傳宗接代,可先後娶了兩任妻子,皆未能如願,眼見得自己年事已高,已有些力不從心,而妻子的肚子卻一直風平浪靜,不見波瀾,範升思來想去,狠了狠心,將第二任妻子打發回了老家,重又娶了一位年輕貌美的美眉,也即第三任妻子。

還別說,經夫妻二人的不懈努力,不到一年,這新任妻子就給範升生下了一個七八斤重的大胖小子。範升老來得子,自然高興的合不攏嘴,每天下班回來,總要抱著自己的大胖小子,親來親去,有時興頭來了,還帶著孩子人前人後到處地顯擺炫耀,顯擺之餘,還不忘時不時地作踐一番前任妻子,原先答應前妻的補償也忘得一乾二淨。

範升這邊沾沾自喜,得意洋洋,而前任妻子那邊卻是越想越氣,怒火中燒,一怒之下,一張訴狀將範升告到了御前。一調查,情況屬實。東漢時,只有公侯伯爵和貢獻卓著者,才有資格娶妻納妾,對普通百姓和一般官員而言,仍需老老實實地奉行一夫一妻制,如沒有特殊情況,應從一而終,不可見異思遷。你範升既是大儒又是朝廷命官(時任職議郞,相當於參謀顧問),本應率先垂範,為人師表,可是在人後,你卻傷風敗俗,背信棄義,惡劣如此。光武帝劉秀得知後勃然大怒,當即派人將範升拿下,投進了大獄。

02

楊政得悉後,決定幫助恩師脫險,畢竟沒有恩師,哪有我楊政的今天。他沉思良久,計上心頭。一日,楊政探知光武帝劉秀即將出宮,遂脫光衣服,像非洲土著那樣,以箭穿耳,然後抱上範升的兒子,早早潛伏在劉秀必經之路的路口。不一會兒,就見劉秀的車隊浩浩蕩蕩地駛來,楊政瞪大眼睛,瞅準皇帝的座駕,一個箭步躍身路中,擋住了去路。

然後,一手舉著奏章,一手抱著範升的幼子,叩頭高喊:“範升三娶,惟有一子,今方三歲,孤苦伶仃,實在可憐啊!實在可憐啊!”教書那幾年練就的花腔男高音此時派上用場,楊政拖腔拉調,一詠三嘆,將那個“啊”字“啊”的悽悽慘慘,纏綿悱惻,且一聲高過一聲,聲聲不斷。眾武士大驚之餘,拔箭即射,可是雖亂箭穿身,楊政卻始終不動,仍高喊不止,且越發悽慘高亢。見此,幾個彪悍的武士又揮戟而上,將楊政的前胸捅得血肉模糊,血花飛濺,可楊政依然不退,扯起那副花腔男高音繼續哀泣悲鳴。劉秀驚奇不已,下車一瞧,眼前的非洲土著竟是左中郎將楊政,趕忙扶起,開口一問,弄清了原委,遂大受感動,當即下詔:“乞楊生師。”放還楊政老師。範升得救,而楊政也因此而名聲大噪。

俗話說:閒人生巧事,久官愛好多。自打從政後,楊政便多了個小小的嗜好——每頓皆需革命小酒伴餐,且酒後還頗不安分,時不時地鬧個動靜,耍個酒瘋,打個醉拳等等,饒是如此,不僅絲毫沒有影響其形象,反而魅力指數大增。劉秀的女婿梁松,皇后的弟弟陰就,雖無才無能,卻愛附庸風雅,攀龍附鳳之餘,十分仰慕楊政的聲名,一再請託懇求與楊政結為好友。一開始,楊政對二人頗為不屑,後來架不住二人反覆地糾纏,不得已,楊政只好勉為其難,與之交通。可雖結為好友,但楊政卻並不買二人的賬,飯沒少吃,酒沒少喝,但在言語態度上卻是不卑不亢,寸土不讓。

對梁松、陰就,楊政愛答不理,可有些人也讓楊政高攀不起。比如揚虛侯馬武。這馬武,乃東漢中興名將,雲臺二十八將之一,也是劉秀眼中的紅人,政治上的明星,論級別怎麼說也是個副國級。楊政曾經多次託人相求,試圖交結,可馬武根本瞧不上以脫口秀上位的政治素人楊政,幾次求見,馬武皆以病相拒,楊政鬱悶不已。

03

一次藉著酒興,楊政徑直闖入馬武的府內,尋到馬武的寢室,一手拍床,一手扯住馬武的手臂,高聲責問:“您蒙國家的恩典,位居藩輔重職,不思求賢,報答皇上,卻驕矜自負,尸位素餐。我幾次求見,您皆裝聾作啞,不予理睬,是何道理?今天若您沒個說法,我將以刀刃相見。”說完,果真從腰中拔出了一柄短刀比劃起來。馬武終究是久經沙場,仍不為所動,可馬武的幾個兒子及左右家臣,卻大驚失色,操著兵器,將楊政團團圍住。眼見就要短兵相接,見刀見血。一觸即發之際,恰好陰就飄然而至,待弄清了事情的原委,陰就當面數落起了馬武,並強令其與楊政結為朋友。

與楊政有一拼的則是另一位東漢大儒——戴憑。這戴憑也是一位與楊政齊名的經學家,字次仲,汝南平輿(今屬河南)人。十六歲時,憑藉著德藝雙馨,被郡守舉為博士,後官拜郎中。光武帝劉秀出任皇帝前,也是一位飽學之士,對經學情有獨鍾,建國後,曾多次召叢集臣和名儒圍繞著四書五經舉行全國辯論大賽。

戴憑乃當時的大儒,劉秀早有耳聞,一次,劉秀特地將其招來,讓其與眾位大臣名儒一起華山論劍。可讓人不解的是,眾人皆正襟危坐,老成持重,可戴憑卻獨獨不坐,隻身一人直立於堂中。劉秀不解,問其何意。戴憑指著諸位大儒大言不慚地言道:“眾儒說經皆不如臣,而坐居臣上,是以不得就席。”劉秀哈哈一笑,令其與諸位大儒現場比武,一番唇槍舌劍,火花四濺,戴憑果然技高一籌,將幾位輪番上陣的大儒駁得體無完膚,張口結舌,目瞪口呆。劉秀拍手稱好,大呼過癮,當即拜戴憑為侍中。

一次,劉秀在與戴憑的交談中,故做誠懇狀,對戴憑言道:“愛卿當助力於朕,知無不言。”戴憑早就想直抒己見,見劉秀如此姿態,正中下懷,開口言道:“陛下嚴。”劉秀一怔,不解地問道:“此話怎講?”戴憑眼睛一亮:“下臣認為前太尉蔣遵,清亮忠孝,學通古今,陛下只聽一面之詞,遂致禁錮,世以是為嚴。”劉秀一聽,立馬撕下偽裝,勃然大怒:“汝南子欲復黨乎?”你這個汝南小子欲結黨乎?聽罷此言,戴憑也不多言,一路跌跌撞撞趕回家中,急急忙忙地找出一條草繩,將自己結結實實地捆住,然後自投大獄。不久,劉秀悔悟,親至獄中,將戴憑扶出,並提拔其為虎賁中郎將。

來年正旦(相當於現時春節),舉朝相賀,百僚畢會,劉秀心情大好,令群臣相互頂牛互懟,以助酒興。遊戲前,劉秀定下規則,敗者,將奪其坐席以予勝者。戴憑抖擻精神,開足馬力,左右開弓,結果遊戲下來,竟奪五十餘席。自此,京師便為之語曰:“解經不窮戴侍中。”戴憑在職十八年,逝於任上,劉秀感懷不已,下詔將其葬於國家陵園——東園,賜錢二十萬。

花有千姿百態,人有風情萬種,人生本就該豐富多彩,絢麗多姿,而不必拘於一格,限於一態,不論是販夫走卒,還是達官貴人,抑或是君子儒者,只要不違人倫,不逆天道,不犯律條,儘可昂首怒放,凌寒傲霜,當剛則剛,當強則強,當仁不讓,這才是生命應有的模樣。楊政、戴憑二人看似離經叛道,荒腔走板,實乃真情流露,本色演出。可謂是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比起那些表面上裝腔作勢、道貌岸然,而內心則男盜女娼、腸子花花的偽君子們,楊政、戴憑們無疑要勝出百倍千倍。

策劃:魚羊史記 監製:魚公子

撰文:明月清風 製作:吃硬碟吧、發達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