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題目有點標題黨。唐宋詩人當然不會去學什麼西洋詩韻，只不過，有些押韻的方式在西洋詩裡常見。雖然在我們的傳統詩詞裡也有，但是很少有人注意而已。

王力先生在《漢語詩律學》中，就舉出了幾種和西洋詩韻相似押韻方式：隨韻、抱韻、交韻。

一、隨韻

隨韻（running rhyme scheme），又叫作“連續韻”，一二行押，三四行押（AABB）。

說到隨韻，王力舉例了一首李煜的《子夜歌》：

人生愁恨何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故國夢重歸，覺來雙淚垂。

高樓誰與上？長記秋晴望。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子夜歌》還有一個更熟悉的名字：《菩薩蠻》。這是一個換韻的詞牌，一共有4組韻，我看看押韻的情況

a組韻、人生愁恨何能免【免：第七部】 押韻（第1組韻）

a組韻、銷魂獨我情何限【限：第七部】 押韻（第1組韻）

b組韻、故國夢重歸【歸：第三部】 押韻（第2組韻）

b組韻、覺來雙淚垂【垂：第三部】 押韻（第2組韻）

c組韻、高樓誰與上【上：第二部】 押韻（第3組韻）

c組韻、長記秋晴望【望：第二部（平），第二部（仄）】 押韻（第3組韻）

d組韻、往事已成空【空：第一部（平），第一部（仄）】 押韻（第4組韻）

d組韻、還如一夢中【中：第一部（平），第一部（仄）】 押韻（第4組韻）

第一句和第二句是一組韻；aa，第三句和第四句是一組韻：bb，這種aabb的組合叫做隨韻，可見《菩薩蠻》用了兩組隨韻：aabb ccdd。

五四以後，不少現代詩人學習西洋詩押韻的方式，例如聞一多有《發現》：

a組韻、我來了，我喊一聲，迸著血淚，

a組韻、“這不是我的中華，不對，不對！”

b組韻、我來了，因為我聽見你叫我；

b組韻、鞭著時間的罡風，擎一把火，

c組韻、我來了，不知道是一場空喜。

c組韻、我會見的是噩夢，那裡是你？

d組韻、那是恐怖，是噩夢掛著懸崖，

d組韻、那不是你，那不是我的心愛！

e組韻、我追問青天，逼迫八面的風，

e組韻、我問，（拳頭擂著大地的赤胸）

f組韻、總問不出訊息，我哭著叫你，

f組韻、嘔出一顆心來，——你在我心裡！

aabb ccdd eeff，聞一多以新詩聞名天下，其實他原先也是作舊體詩的行家。不過，他出國留學轉了一圈以後，卻又迴歸了傳統：勒馬回韁作舊詩。1925年，聞一多作

《廢舊詩六年矣復理鉛槧紀以絕句》：

六載觀摩傍九夷，吟成鴃舌總猜疑。唐賢讀破三千紙，勒馬回韁作舊詩。

二、抱韻

抱韻（enclosing rhyme scheme），又叫作“首尾韻”、“環抱韻”—— 一四行押，二三行押（ABBA）。

王力先生舉例的是蘇軾這首《西江月·重九》：

點點樓頭細雨。a、仄韻

重重江外平湖。b、葉平韻

當年戲馬會東徐。b、還是平韻

今日淒涼南浦。a、又回到仄韻

莫恨黃花未吐。a、仄韻

且教紅粉相扶。b、葉平韻

酒闌不必看茱萸。b、還是平韻

俯仰人間今古。a、又回到仄韻

從詞韻來看，都是押第四部。不過這個詞牌是平仄韻互葉，方式就是abba，abba，用了兩組

抱韻。

三、交韻

交韻（alternating rhyme scheme），又叫作“交叉韻”、“換行韻”，一三行押，二四行押（ABAB）。

看一下晚唐溫庭筠的這首《定西番》：

a組韻、漢使昔年離別， 【入聲韻】

b組韻、攀弱柳，折寒梅，【平聲韻】

b組韻、上高臺。 【平聲韻】

——————

a組韻、千里玉關春雪， 【入聲韻】

b組韻、雁來人不來。 【平聲韻】

a組韻、羌笛一聲愁絕， 【入聲韻】

b組韻、月裴回。 【平聲韻】

押韻的方式為：abb abab，後面四句是交韻。

王力先生還舉例了幾首《詩經》中的名篇，當時的詩作中也有不少使用交韻的現象。例如《鄘風·鶉之奔奔》下半部分：

a組韻、鵲之彊彊，

b組韻、鶉之奔奔。

a組韻、人之無良，

b組韻、我以為君！

押韻的方式為：abab，是典型的交韻。

結束語

我們古代詩人經常使用的押韻方式，卻使用西洋人的命名。到了五四以後，還被我們的新派詩人競相模仿。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雖然中西文化有不少差別，還是有很多相通的地方。相互借鑑，能更好地欣賞分析我們的傳統詩詞。

@老街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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