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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衝入雲霄的瞬間,響起了他的“復活”

摘要:如果馬勒只是寫了他自己,那麼一定不可能如此動人。

2021年是奧地利作曲家、指揮家馬勒逝世110週年。

百餘年來,他的作品不斷被紀念、演繹、聆聽,甚至成為一些電影中的靈魂。

馬勒曾說:“音樂應當像一個宇宙。”事實上,他的每一部交響曲裡都住著一位英雄般的旅行者,

的音樂永遠在訴說一個大寫的人。

聆聽馬勒就是聆聽你自己

馬勒出生於1860年,逝世於1911年。每隔一個10年,音樂界都會轟轟烈烈地紀念他、聆聽他、演繹他。這一針十年之約的“強心劑”似乎總在提醒我們:往昔與現代之間,音樂與其他領域間總有可以走出廣闊天地的可能,音樂的生命在不斷出走與迴歸的時空輪迴中生髮意義與價值,這場旅行代代相承;而藝術最終的意義是回到人、人性,以及關乎人的思考與關懷。

近100年來,大眾的音樂品位在悄然改變,古典音樂中分野清晰的對抗性逐漸被複雜性所取代,人們不斷挑戰視聽的邊界,沉迷於更繁複更抽象的聲響世界,這恰恰是馬勒擅長的,一場復一場的“馬勒復興”輪番登場。從20世紀60年代到今天,馬勒的作品一直是音樂會曲目的主流,不僅逢週年就有一次長達兩年的“慶典馬拉松”,大量的唱片、論著、講座、紀錄片,將馬勒的形象與音樂滲透進大眾文化領域。

最為人熟知的,要數義大利導演維斯康蒂執導的電影《魂斷威尼斯》,原作者托馬斯·曼正是以馬勒為原型塑造了男主角,而馬勒《第五交響曲》中的小柔板幾乎是電影靈魂般的存在。從1990年到2010年間,全世界至少有超過20部電影使用馬勒的作品作為配樂,比如伍迪·艾倫《賢伉儷》中的馬勒《第九交響曲》、阿方索·卡隆《人類之子》中的馬勒的《亡兒悼歌》。馬勒還尤為適合啟發史詩類電影,比如約翰·威廉姆斯為《星球大戰》所作的配樂,馬勒的音樂是其成功背後的關鍵。就連哈利·波特騎上飛天掃帚直衝入雲霄的瞬間,身後響起的也是馬勒的《第二交響曲(復活)》。

從馬勒出生到逝世的“00”到“01”彷彿是一個隱喻,一個立於0與1之間的人,恰如指揮家伯恩斯坦所說:“他是一個跨在1900年分界線上的巨人”。0與1完美地契合他的氣質脾性,連同他的觀點與音樂。筆者曾有過一個有些荒謬的聯想:0與1是計算機語言最原始的程式碼,各種排列組合的編碼可以表示豐富多樣的含義,但最終只是0與1的問題——生與死或者說愛與死,得到了一切又失去了一切。它還可以代表一種重複,01010101……永無止境的迴圈往復,生命不斷地回到原點。對個體而言,這是一種宿命,但也可以走出一種昇華。或許在某種意義上,馬勒的音樂語言與主導我們這個時代的計算機語言有某些運作機制上的共通之處,它可以被我們的碎片化語言疊加、共生、發展。

於是,我們與馬勒之間有了更多的聯結與共鳴。馬勒音樂中的反諷、黑色幽默、荒誕、孤寂、矛盾糾結、疏離異化,不就是許多人正在經歷的嗎?如樂評家萊布雷希特在《為什麼是馬勒》中所說:“

馬勒是一位屬於我們時代的音樂家,他從不屬於他所在的時代。聆聽馬勒就是聆聽你自己。

一個人的奧德賽之旅

馬勒說:“音樂應當像一個宇宙。”而事實上,他的每一部交響曲裡都住著一位英雄般的旅行者,若是把這10部交響曲外加《大地之歌》視作一個整體來審視,它們彷彿串成了一場與生死相舞的奧德賽之旅。

《第一交響曲》至《第四交響曲》是故事的開篇:一位少年為了躲避家中死亡的陰影逃進山林,在山林中,他聆聽自己的使命,而後決定去旅行,去尋找屬於自己的故土與聲音,描繪自己的宇宙。

《第五交響曲》到《第七交響曲》,他來到了生命最志得意滿的時刻。他青雲直上,抵達全歐洲最高的音樂山巔,娶了維也納最美麗的姑娘。可陰影如影隨形,他帶著卑微出身的惴惴不安,連同改造舊世界堅如磐石的決心,不曾有一刻懈怠。他總擔心有朝一日,這一切將被上天奪回。

《第八交響曲》與《大地之歌》則是戲劇性的急轉直下。失去孩子、失去健康,失去維也納,最後失去妻子的愛,他主動卸任,從高高的神壇上走下來,一路行至山谷,開始又一輪的流浪。在異國他鄉,他聽到了生命中的最強音,遲來的認可如一場秋興,但生命已步入秋意,他焦急地算著自己還剩多少時間。

《第九交響曲》與《第十交響曲》來到了故事的結局:他最終承認自己的羸弱與身為人的侷限,接納永恆的孤獨,生命註定要走向衰竭,但似乎又不甘心,於是作出了最後一擊,又一次出發。這一次,他沒有回來,沒有答案。

馬勒的作品中總有一些不變的元素,相當於音樂裡的動機——死亡、孤獨、山林與宇宙。這些動機在馬勒生命的每一個階段,以及職業生涯的每一個里程都被反覆琢磨,他正看、反看、左看、右看,有時候他藏在自我裡偷偷往外看,有時候又跳出來,以第三者的眼光來審視自我。同樣的動機每一次都呈現出不一樣的表情。

對生與死的思考是馬勒作品的核心內涵,從《第一交響曲》的第三樂章貫穿到最後的《第十交響曲》。儘管馬勒音樂中的許多意象似乎純粹在呈現死亡,但由於其音樂強調思辨性,所以他的觀點表達都是基於矛盾與對立的原則展開,

寫“死”即寫“生”。

這種矛盾性源自他的原生家庭環境、猶太人母語——意第緒語根深蒂固的思維方式、不太明確的地方歸屬感等。

在馬勒的音樂中,生命必逝的警示時不時地出現,但他並不是走向無意義的悲涼,而是帶著鏗鏘的力量向死而生。帶著這種動機,這位英雄永遠在出發,他一遍遍考問生死的意義,也在四時輪迴中,從少年走向盛年,一路來到晚年。

卻道天涼好個秋

在生命臨近終結之際,馬勒終於在《第九交響曲》的末樂章迎來了期盼中的逆轉,但作品中依然有對死亡的回望。他在音樂中先是描述了三個層面的死亡,在末樂章為我們奉上了自己生命中最後一曲讚歌,祈禱在那個一切即將分崩離析的世紀裡,重建生命與信仰,也可以理解為他留給我們的愛意、善意與祝福。

在末樂章的最後一頁,馬勒寫下了最接近死亡體驗的音符,每一個聆聽者都行走在這向死而生的路上。這裡的“死亡書寫”包含太多層次:首先是自己生命的終結;其次是調性的死亡,對馬勒而言也就意味著所熟悉和熱愛的音樂本身的死亡;最後也是最重要的,馬勒預見了社會之死,更確切地說是某種文化信仰的終結。

馬勒在樂譜上標註了“

極慢板

”,這是音樂速度術語裡最慢的一種。這段極慢的音樂彷彿被施了定身術,每一縷聲音都分崩離析。馬勒在樂譜的最後一小節標註了“

逐漸淡出

”,這種標註相當曖昧,對於樂器演奏的要求也不精確。每一位聽眾必須自己決定如何解讀。於是乎,它化身為可以被無限延續、傳遞的動人尾聲,凝固的瞬間,僅剩下沉寂。

《第九交響曲》是一部關於生與死的交響曲。聽者沉默不語,但是有很多話如鯁在喉,恰似辛棄疾那句: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當然,我們可以從馬勒自己的人生境遇中挖掘出很多背景資訊與言外之意,但實際上,如果馬勒只是寫了他自己,那麼一定不可能如此動人。

他的音樂永遠在訴說一個大寫的人,而人最終都要在死亡面前經歷考問,問自己是否生得其所,是否不枉活著。

馬勒將自己的經歷與情感融在音樂裡,無論是憤怒、感傷還是不甘。他早已跳出自己的痛苦,在更高層面的意義上以詩性的音樂語言描述一種唯有經歷生死才有的優美。作曲家阿爾班·貝爾格在寫給妻子的信中如此描述《第九交響曲》的結尾:“一種屈服——然而,他的眼始終望向‘另一個彼岸’”。100年前的馬勒用他的音樂給了我們一種觀看自己的可能,或許我們可以有出路。此時此境,是對世間所有辛苦旅程的慰藉。

欄目主編:黃瑋

文字編輯:陳俊珺

【來源:上觀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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