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警員拿過來一個證物袋，裡面雜七雜八的東西都在，暗色的血跡早就已經乾涸成鏽色。

錢夾，銀行卡，還有張季然的照片，還有一串鑰匙。

“這些東西應該是要交給他家人的。但兩位老人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出事以後情緒也一直很不穩定。”

小葉警官說：“高教授，或者等案子破了以後，由你把東西帶去給姜晏深的父母？”

因為現在還不能把證物拿走，需要留存歸檔。

警方讓我看一下，是想問問我覺得有沒有缺什麼，或者多出來什麼？

我沒回應，目光始終落在姜晏深的手機上。

螢幕碎裂成蛛網狀，看起來應該是掉落地上之後，被堅硬的物體狠狠壓碎的。

著力點在手機螢幕正中央，直徑大概有一個飲料瓶蓋大小。

“這是彈孔麼？”

我問。

“哦，不是，應該是被什麼壓碎的。”

小葉警官說，現場只找到一支彈殼，兇手應該是隻開了一槍的。

我點點頭，從那名警員手裡接過一張表格。

填報核對後，我說東西是都在表格上，但我不知道這些是不是應該都是他的東西。

錢夾照片手機是沒問題，但這串鑰匙是什麼？

“看起來像是那種檔案櫃的鑰匙。”

小葉警官說，“不是你們單位的？”

我搖搖頭：“姜晏深在我們單位做了小半年的科長，他臨走的時候東西都交接掉了。”

我擺弄了一下鑰匙串：“或者是他的網路公司的一些檔案櫃的鑰匙？”

小葉警官想了想：“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能需要申請一下，特批將這些鑰匙交給他的合夥人。也可能關係到公司的經營資料，不方便一直留在證物間的。”

一般能夠稱之為證物的，是需要跟破案有相關線索的，並不表示當事人身上的全部物品都能被當作證物。

姜晏深的公司還有兩個合夥人，都是他多年的好友。

我在葬禮上見過，打個照面，但也不知道誰是誰。

我們雙方，其實只是姜晏深平行人生裡的兩條永遠不互動的線。

我擺弄著這串鑰匙，上面大概有五六枚。

其他幾個都是很常見的樣式，只有一個小的，大概只有普通鑰匙的三分之一，形狀也很奇怪，精緻的圓尾，黃銅的底色，而且鑰匙的後半部分還有一組編號。

B012033

我皺著眉，總覺得這個編號好像特別熟悉。是在哪見到過呢？

“高教授，你怎麼了？”

看出我的表情似乎有些異樣，小葉警官湊上來：“你是發現什麼了？”

這一次，我沒有再隱瞞自己的思路。

我把鑰匙串交給她：“這個，黃銅色的小鑰匙，上面有編號。看起來像是某個保險櫃。”

小葉端詳在手裡看了看，然後點頭說：“高教授，我去跟趙隊他們說一下。”

從警隊出來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半了。

小葉換下了警服，著便裝，她跟著我出來，說自己要去醫院看陸緒。

“高教授，你去哪？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我搖搖頭：“沒事，不順路。我還有點事，先回去了。”

“抱歉高教授。”

小葉微紅了臉，真誠對我說：“剛才在裡面，我情緒有些……”

我搖搖頭：“沒事，你說的沒錯，是我不好。在大是大非面前，還是不夠強大。如果我能更客觀一點，或許也不會走那麼多彎路了。”

“你放心，我們一定能抓到兇手的。”

小葉說，“趙隊和川哥都說了，絕對不會讓姜晏深白白犧牲的。之後有訊息，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嗯。”

我點點頭道：“葉警官你也放心，無論我再想到什麼，再查到什麼，都不會再隱瞞了。我已經吸取教訓了。”

“其實，我是想說，這件事真的未必是你的錯。你有沒有想過，有人把那張選房圖的資料放在錢增興的家，然後再拿走。這個過程，有沒有可能是故意讓你懷疑陳總的？”

我：“！！！”

“當心！”

一輛車突然繞過來，小葉警官拉著我，一把拽開。

我走神了，因為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到這樣的思路。

在此之前，我根本沒想過還有這樣一種可能？

細思極恐。

我為什麼會懷疑陳望？

因為他曾經對我的欺瞞和算計。

那陳望又為什麼要隱瞞我？

他說是因為對我的保護。

所以，這個因由似乎只有陳望知道。但我身處其中，本不該難解答案。

上次他為了保護我，做了什麼呢？

我想，我應該再冷靜一點。

沒有姜晏深的幫忙，也沒有唐緣的協作。

我把一起動機都推到一個假設上——

假設陳望是為了我。

那麼，他會怎麼做？

……

我回到家，天還沒黑。

我媽推著張章回來已經是一小時後。

“怎麼樣？”

我先開口。

“挺好的。”

我媽說，“定金交了，這週四支付尾款，然後三方過戶。不過，也要你弟弟的簽字宣告。”

我說，那要到看守所去，提交申請。

“不能保釋麼？”

我媽說，“都關這麼長時間了，探望也不讓，人也出不來。真是——”

我勸她說，這也是沒辦法的。

張三寧現在還屬於羈押人員，而且這種案子一般不能保釋。

你們兩個不在探視親屬的名單上，只能我去。

我說。

“那這樣吧，明天你找個時間去一下，看看你弟弟。跟他說不要擔心，爸媽都來了，都在外面等著他回家。”

我說，好，明天上午我去醫院看看藍瑤，下午我再過去。

之後，我說：“那你們呢？你們兩個明天有安排麼？”

我媽看看我，又看看張章：“我和你張叔明天想去你馮姨家看看。”

馮姨？

馮玉？唐緣母女？

“是你們主動約的，還是——”

“是唐緣，她說是你馮姨知道我們回來了，想見一面，一起吃個飯。”

我媽說，她和張章始終覺得賀陽的事挺對不起她們母女的，一起見面說說也好，否則總覺得是個心結。

“哦。”

我點頭應聲，但心裡隱隱總是覺得哪裡有點不太對？

手機響了，我低頭一看——

是陳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