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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奎律髓70·卷23閒適類,中晚唐詩人閒適五律

前言

前面欣賞了王維、孟浩然、杜甫的幾首閒適詩。不過,在《瀛奎律髓》第23卷閒適類中,方回收錄作品最多的唐朝詩人並不是這三位。

今天,我們欣賞幾位中晚唐詩人的作品。

一、題李凝幽居賈島

閒居少鄰並,草徑入荒園。

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

過橋分野色,移石動雲根。

暫去還來此,幽期不負言。

賈島創作這首詩的時候,關於推、敲二字確定不了,沉迷之中衝入了韓愈的車杖,韓愈認為敲字好一些。方回點評說:

此詩不待贅說,敲推二字待昌黎而後定,開萬古詩人之迷。學者必如此用力,何止吟安一個字,捻斷數莖髭耶?

敲字,靜中有動,因此一般認為敲字好。也可見這種場景是想象出來的,如果是真實發生的事情,事實上是推還是敲都無所謂,按照實際情況寫就好。

中間二聯均是寫景,頷聯因推敲而聞名,不過也有人認為,頸聯其實更好:過橋分野色,移石動雲根。

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上聯形式主謂賓,意義上是主謂結構:鳥-宿(與)池邊樹,下聯是簡單的主謂賓結構。

過橋分野色,移石動雲根。頸聯每句都有兩個謂語,屬於複雜句。

在這一卷中,方回選錄了賈島13首五言律詩,遠遠其他唐朝詩人。

二、閒坐 白居易

暖擁紅爐火,閒搔白髮頭。

百年慵裡過,萬事醉中休。

有室同摩詰,無兒比鄧攸。

莫論身在日,身後亦無憂。

白居易比王維更善於安身立命,早早看透朝廷權力之爭,於是主動遠離中樞,後來躲到了洛陽養老,安享晚年。方回點評說:

樂天心事曠達,而詩律寛和。雖則云然,著力為詩者,終不能及也。三四妙,陳後山偶相犯末句尤妙

這是一首以抒情為主的五律。生活中以懶散醉酒度日,與僧人一樣有參禪之室,與鄧攸一樣,沒有兒子。表示沒有關於名利與傳宗接代的追求。

結尾更進一步,我活著尚且如此,何況我去世以後呢?

百年-慵裡-過,萬事-醉中-休。五言句,無非醉、過二字,前面4字是醉、過的形式。

白居易和王維一樣,筆下是真的閒適。

三、題令狐處士溪居 項斯

白髮已過半,無心離此溪。

病嘗山藥遍,貧起草堂低。

為月窗從破,因詩壁重泥。

近來常夜坐,寂寞與僧齊。

這首詩寫了一個貧寒的隱士。頭髮半白,人過中年,但是沒有想離開這裡的意思。

頷聯寫其貧病:病-嘗-山藥遍,貧-起-草堂低。形式上是主謂賓結構,其實前面省略了主語我,和連詞因為所以。第一個字是原因,後面是結果。前因後果:我因病,所以嚐遍了山中草藥。我因貧,所以在低矮的草堂中生活。

頸聯也是有了為、因,也是前因後果:為了屋子裡面的月光更亮,所以我任由窗子破了也不去補。這是婉轉的說法,可能沒有錢去補。

因為要題詩,所以把牆壁重新用泥塗了一遍。

項斯,唐約公元836年前後在世),字子遷,晚唐著名詩人。因楊敬之的《贈項斯》而聞名,其詩云:平生不解藏人善,到處逢人說項斯。

四、題盧處士山居 溫庭筠

西溪問樵客,遙識楚人家。

古樹老連石,急泉清露沙。

千峰隨雨暗,一徑入雲斜。

日暮雀飛散,滿山蕎麥花。

方回認為,溫庭筠的作品大多華麗,如此淡雅的作品不多:

溫飛卿詩多麗,而淡者少。此三四乃佳。

(我在)西溪(邊)問樵客,(因此)遙識楚人家。

古樹-老(而)連石,急泉-清(而)露沙。古、老,是連石的原因,急、清,是露沙的原因

千峰-隨雨暗,一徑-入雲斜。千峰暗,隨雨是原因;一徑斜,入雲是方位。隨雨、入雲,動賓結構作為後面謂語(暗、斜)的修飾語。

這類句子的創作,可以先寫出:樹連石,泉露沙;峰暗,徑斜。然後根據平仄和押韻的要求,加上修飾語而成。

這首詩幾乎通篇寫景,有雅居,自然有雅士,透過寫景來表現

處士盧岵的高雅。

其中三、七句皆半拗體(老、雀),四、八句皆以平聲(清、蕎)救拗。

五、山中寄友生 姚合

獨在山阿里,朝朝遂性情。

曉泉和雨落,秋草上階生。

因客始沽酒,借書方到城。

詩情聊自遣,不是趁聲名。

姚合,賈島的好友,人稱姚武功,其詩謂武功體。方回認為他不如賈島,並列舉了三處:

五六好。比賈島斤兩輕。一不逮;對偶切,二不逮;意思淺,三不逮。卻有一可取,曰清新。

意思淺好理解;對偶切,指對偶過於求工整;斤兩輕,什麼意思呢?方回曾經說姚合作詩,小巧而弱,不如賈島瘦勁高古,且才學不如賈島。

首聯說獨自隱居在山谷中,頸聯說來了客人要買酒才出門,為了借書才去城中。

頷聯寫其山居之景。曉泉-和雨落,秋草-上階生。和溫庭筠的“千峰-隨雨暗,一徑-入雲斜”同一種句法。

結尾這兩句,紀曉嵐認為反映出詩人還不太平和,似乎要為自己辯解:

盛唐人詩語和平,而高逸身份,自於言外見之,無詭激清高之習。武功以後,始多撐眉努目之狀,所謂外有餘者中不足也。此詩四句自佳,末二句有多少火氣在。《瀛奎律髓匯評》

結束語

方回尊賈抑姚,其實是為了把水攪渾,後人認為他出自於抬高江西詩派,貶低他派的目的。

今天選的這幾首詩,除了白居易的《閒坐》外,都是詩人題某人居,即看他人閒適也,只有白居易自己是真閒適。

結束時,依照慣例作五律一首為今天作業,《閒遊荒草菴》

草菴幽谷裡,荒陋少人煙。院鎖公孫樹,溪通神水泉。

鶯聲如有約,石磴不知年。倚杖門前立,悠遊思古賢。

@老街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