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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薦讀】一個親弟弟一個餓死一個自殺,兄弟八人死得只剩兩個. . .

1

一年之間,你兩個風華正茂的親弟弟一個餓死一個自殺,兄弟八人死得只剩兩個。你每天提心吊膽地閃躲著太后呂雉的屠刀,結果屠刀竟然沒有來,來的還是好訊息:呂太后因病一命嗚呼。喜訊之後天上更掉下一個史上頂級的餡餅:長安來人請你去接班,當大漢帝國的皇帝。

23歲的代王劉恆,就如此體會著人生的乍喜乍驚。可這帝位是那麼容易坐上去的?周勃陳平這一群先帝功臣,剛剛發動軍事政變,砍瓜切菜般把呂后一族殺得乾乾淨淨。現在身上的血都還沒幹,就伸來一隻友好的手邀請上位,誰知道他們讓自己去究竟是當皇帝還是當炮灰?

當炮灰的觀點顯然佔了多數。劉恆的大臣們以張武為代表普遍認為:周勃陳平這些人“習兵、多謀詐”,如今剛剛才掌握中央權力,怎麼會主動與地處偏遠、往來稀疏的你分享?不可信不可信。你還是推說身體有病,看看風向的好。

然而真理有時確實掌握在少數人手裡。中尉宋昌表示:你們統統都錯了。

宋昌說楚漢之爭項敗劉勝,如今天下人普遍接受了劉氏一族是天命所歸的正統觀念;開國二十多年以來百姓生活安定,政權的穩定性有保障;即便強勢如呂后,一死呂家還是很快下課,可見劉氏為人心所向;當今的權臣就算心懷異念,沒有民意基礎,也不敢保證自己內部就能鐵板一塊橫了心篡權;如今京城裡有皇族劉章劉興居、地方上有吳楚淮南一堆諸侯國,權臣要上位也不容易;最後如今高祖劉邦的兒子死得只剩你劉恆和淮南王劉長,你年齡既長、名聲又好,這個皇帝位不是你來坐還能是誰?

宋昌說了一堆理由,中心思想就是:呂后一死,權臣也必需一棵新的大樹來背靠乘涼。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你都是當下最合適的這棵樹——不用懷疑,你就是有這種魔力。

除了問人,劉恆還透過占卜問天,結果是大吉。於是劉恆派自己的舅舅薄昭去長安跟周勃等人見面,既為落實猜想同時也談條件。薄昭回報說一切談妥,於是劉恆才笑著跟宋昌等人一起上路,去長安吃餡餅。

餡餅也不是那麼容易吃的。還沒等進城,跟權臣的暗戰就已經開始了。

2

劉恆行至長安外的渭橋,太尉周勃丞相陳平一堆人已經在此恭候。一見劉恆,周勃就立即提出“願請間”——來,旁邊借一步說話。

周勃不僅是代表個人,更是代表整個功臣集團。單獨說話的目的,大概除了表明推戴之誠外,也不乏邀權固寵的用意。如果劉恆答應,不論談話的時間長短、內容如何,都可以被人理解為:劉恆和周勃之間存在著某種不宜公之於眾的私下交易。

還沒等劉恆開口,宋昌先一步就接了下來:“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無私。”要是說公事,就沒什麼不能公開說的;要是說私事——天下事都是王者的公事。

宋昌答得光明正大,完全是周勃沒法反駁的政治正確,因此周勃也就只能假裝自己根本沒有說過,跟著下跪獻上代表皇權的天子璽符。他被拒絕而下跪的一刻,多半就已經有一絲後悔:劉恆似乎不像想得那樣容易被控制。

劉恆也沒有馬上就接璽符,而是說先去代邸再說。代邸是代國在長安的駐京辦事處,到了代邸,劉恆就從外來人成了主人。

陳平周勃再次勸進,劉恆開始謙讓,說我怎麼敢當呢?這既是必須走的程式,也是在某種程度上對功臣攤牌:我現在還是代王不是皇帝,璽符還在你們手裡,皇宮我也還沒進——你們改主意還來得及,我大不了回代國繼續當我的王爺,也不算什麼事。

但陳平周勃們還有其他選擇嗎?重新選人?把眼前的這個代王趕走自己上位?都不可能。劉恆此時多一分遲延,就在與功臣的心理較量中多佔一分上風、上位後掌權就少一分掣肘。

謙讓歸謙讓,彼此心裡都清楚:劉恆及時且順利接位,是對雙方都最有利的選項。於是劉恆也就適可而止,姿態做到之後接過璽符就此即天子位,讓彼此都鬆了一口氣。

此時的皇帝還是未央宮中呂后所立的後少帝劉弘。新君要登位,舊君當然必須要被“清宮”。但少帝出宮後、劉恆要進宮的時候,卻還有十名持戟的衛士攔在未央宮前殿的端門前,不讓劉恆進入。劉恆不得已找周勃,周勃去下令,十名衛士才走開讓新一任皇帝進門。

這未必不是周勃們給新皇帝的一個下馬威:不靠我們,你連宮門都進不去,因此不要打鳥盡弓藏的主意。這當然令劉恆印象深刻。入宮雖然已經是深夜,他還是迫不及待地釋出了天子一號令和二號令。

一號令是任命宋昌接替周勃統領南北軍負責皇城安全、任命張武接任郎中令負責皇宮宿衛。這是劉恆保護自己人身安全的最重要一步,必然是進長安之前就已談妥了的條件。換成誰來當新皇帝,都免不了這一步。

二號令是殺呂有理諸臣有功,撥亂反正所以要大赦天下。劉恆第一時間給功臣們的政變定了性:大功一件。在給功臣們吃定心丸的同時,他也要在第一時間讓漢帝國的群眾感受到:新皇帝是一個能給好處的皇帝——不然靠什麼招攬人心?

在劉恆發詔書的時候,劉弘和他的幾個兄弟統統被有關部門秘密處決。理由是他們根本就不是惠帝的親生子嗣。這雖然是任何新君上位都難免的事,但劉恆多少還是免不了惴惴:功臣們既然能立自己,怎麼能保證他們不會像廢少帝一樣殺自己?皇位是坐上了,但能坐多久坐多穩,還是未知數。

3

但幸好不缺審時度勢的聰明人,比如右丞相陳平。

陳平看得透:劉恆上位之後,說毫不顧忌自己這一群扶他上位的功臣,傻子都不會信。只要自己不主動爭權,劉恆就沒有必要為難自己。於是陳平主動提出:誅滅諸呂我功勞不如周勃,現在身體也不好,這最尊貴的右丞相還是讓周勃來做吧——我連跟周勃都主動退讓,又怎麼會跟你新皇帝來爭。

劉恆順水推舟,把太尉周勃提為右丞相、陳平降為左丞相,同時讓灌嬰來接替周勃任太尉主管軍事——既保證了功臣集團的人事安排,又把出身行伍的周勃提到了他不擅長的文職位置上。

陳平看得透看得準,周勃還差一截。諸呂他是首功封賞他得最多,於是不自禁地顯出驕傲來。每次下朝,得意之色都溢於言表,而劉恆也對他禮敬有加。

郎中袁盎提醒劉恆:誅滅諸呂是大家的功勞,不是哪一個人的本事,周勃不過在適當的時機做了適當的事情而已。你現在這樣對他,對雙方的發展都不好。

於是劉恆就越來越嚴肅莊重,而周勃也漸漸感到了有一堵牆升起在他和劉恆之間,他的得意也開始漸漸轉成了敬畏。光敬畏還不夠。劉恆對陳平和周勃的策略是拉陳平打周勃,反正不能讓兩人齊心協力勁往一處使。

劉恆有一天突然問周勃每年審判的案件有多少,周勃慚愧地說不知道;劉恆改問每年的錢穀收入是多少,周勃惶恐得汗流浹背,還是說不知道。

於是劉恆轉向陳平,陳平說問案件有廷尉、問錢穀有治粟內史。劉恆追問:既然這些都有人負責,那你又負責什麼?

句句如飛刀,然而陳平答道:

陛下不知道我才能低下,將我任命為宰相。宰相的職責就是對上輔佐天子調理陰陽,按四季時令辦事;對下使萬物各得其宜;對外鎮撫四夷諸侯;對內使百姓親附、百官在各自相稱的位置上盡職盡責。

完全是教科書一般的滿分回答,劉恆只能拍手叫好。下來周勃埋怨陳平,“你怎麼不教我說這些?”陳平笑,“兄臺你在丞相位置上,不知道丞相的職責?他要是問你長安城裡有多少小偷強盜,你也準備硬著頭皮去答?”

不僅周勃知道自己在丞相的位置上不如陳平,劉恆更是看得清楚:文人造反三年不成,作為文臣的陳平,沒有武將的配合是無法單獨成事的,對自己的威脅要小得多。周勃領悟這一點之後,主動以身體欠佳為由辭去丞相之位,於是左右丞相就重新合二為一,都歸了陳平。

對劉恆非常有利的一點是,他比陳平周勃年輕得多。他登基第二年,陳平就去世,功臣集團的勢力遭到極大損失。他登基第四年,灌嬰也去世,而周勃早就被劉恆以帶頭示範的藉口趕回了自己的封地。這還不算完,劉恆再找個謀反的藉口把周勃下獄。雖然最後放他出來,但周勃也已經是灰頭土臉顏面掃地、更是膽戰心驚夾起尾巴小心做人。

劉恆並不是想要殺他,只是想示範給天下看:我當皇帝是天命所歸名正言順,哪有誰曾經立過什麼擁戴之功。

4

過河拆橋出爾反爾,本來就是政治常態。這一點,劉恆的侄子劉襄劉章劉興居體會得更深。早在清除功臣集團的威脅之前,劉恆就已經拔掉了皇族宗室勢力的爪牙。

當初呂后一死,在長安的劉恆長兄劉肥之子、齊王劉襄弟弟劉章和劉興居遊說劉襄起兵,與陳平周勃共同造成裡應外合的壓力,再加上劉章當機立斷主動攻擊殺掉呂產,才使呂氏一族瞬間覆滅。當時陳平周勃的政治承諾,是皇帝先不管誰來做,劉章劉興居都封為趙王梁王。但陳平周勃拿到中樞權力之後,根本不考慮劉襄為帝,而是從自己的利益出發選擇扶持劉恆上位。

劉襄要打?不僅師出無名,也打不過灌嬰駐紮在滎陽的大軍。就此放棄?為他人作嫁這口氣又實在憋得難受。於是劉恆登基當年,齊王劉襄就不明不白地死掉,至於究竟是病死還是被謀殺已經無人知曉。

劉恆一開始不知情,後來多半知道了功臣和劉襄的政治妥協——他當然也不會承認。趙王梁王都沒有,劉章雖然被封城陽王、劉興居為濟北王,但封地都是從兄長的齊國土地裡劃分出來。至於陳平周勃,當然不會蠢到去再為劉章劉興居爭取。

只當了一年城陽王,劉章也一樣在二十四歲年齡上就死掉,死因同樣神秘模糊。劉興居不甘坐以待斃,趁劉恆北上應付匈奴的時候起兵造反,結果倉促起事力量對比懸殊,很快兵敗自殺。早在他自殺之前,周勃就已經被劉恆趕出了長安這權力中心。

短短三年之間,劉恆就去除了功臣集團和宗族勢力兩大威脅,不必擔心自己再被誰廢掉殺掉,可以在皇位上自在地呼吸新鮮空氣。即便還有什麼動靜,他也早就在即位後不久就定了兒子劉啟的太子之位,天下人都知道這皇位跑不出他劉恆一系。

而劉啟的太子得來也是運氣。他不是代王后所生,只是妾室竇姬之子,論身份他不是嫡出、論年齡他不是長子。但劉恆的代王后在劉恆為王時還活得上好,劉恆從王到帝的過程中就莫名其妙地消失掉,竇姬得以上位成為竇皇后,史書上對此諱莫如深絕口不提。除了像劉恆其他兄弟的王后幾乎都出自呂氏外,實在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釋。就連劉恆婉拒呂后遷為趙王的提議而呂后並不追究,多半也與他跟代王后的關係親密、不像他的兄弟劉友劉恢那樣厭棄有關。

代王后神秘死掉還不算完,劉恆即位後的幾個月裡,劉啟的幾個兄弟或長或幼,也全都接二連三地消失。此時劉恆要立太子,劉啟是鐵板釘釘的選項。而自始至終,劉恆都未有關於王后和兒子消失的隻言片語見於記載。

手執權勢便能任意廢立生殺,皇帝喪權一樣不能例外。陳平灌嬰固然多半是自然死亡,但後少帝及其兄弟、代王后及其子嗣、劉襄劉章劉興居甚至劉恆唯一倖存的弟弟淮南王劉長,這些有可能對劉恆皇位造成威脅的,都在劉恆即位後一一死掉,或明見於史或語焉不詳。是不是劉恆有意為之已經很難證實或證偽,反正不是他心狠手毒,就是他運氣實在好。

劉恆終於成功地成為了漢文帝,開啟了史書上的“文景之治”,成為中國歷史上屈指可數的明君。只是像劉恆這樣以寬容著稱的仁君,上位掌權都有一堆人必須消失,那殺戮難道是所謂仁政的必經之路嗎?

劉恆笑眯眯,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