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筆者到晉南中條山一帶採風，即將進入一個村莊時，遠遠看到村邊的溝壑裡有幾孔土窯，院子裡鋪著一些植物根莖，堆放著不少廢品破爛，窯洞門前還貼著紅白對聯，既顯得雜亂無章又讓人感覺很怪異，而一位老人正坐在院中忙碌著什麼。在當地，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居家的窯洞已經不多見，即便有，院子裡也拾掇得乾淨整潔，這個窯洞院子緣何如此？筆者決定去探訪一下。沒想到，就因為這個決定，筆者竟遇到了一位隱於鄉野的“高人”。

“我姓潘，今年80歲了，老伴早前去世，我現在和兒子生活在一起。”老人看到家裡來了客人，詢問筆者從何而來後，一邊繼續著手中的活計，一邊侃侃而談。筆者看老人臉色紅潤，手腳利索，不像80歲高齡的人，表示他的年齡不會有這麼大，老人一笑：“你眼光還挺準，我真正的年齡應該是78歲，這一過年不就增加了一歲嘛，再虛一歲，不就80了？”沒想到老人還挺幽默。

潘大爺告訴筆者，以前全村人都是依溝而住，因為沒錢，出力氣挖個窯洞就成了家，後來慢慢富裕了，嫌窯洞不方便，一戶戶都在平地上蓋了磚瓦房，從溝裡搬了出去，窯洞就一孔孔地坍塌廢棄。他有一個兒子，在兒子結婚時也在窯洞上面蓋了新房，自己和老伴依舊住在這個窯洞院子裡。“窯洞冬暖夏涼，住了一輩子習慣了，捨不得。後來老伴去世，我就搬到了上面的房子，和兒子一家生活，但我沒有讓窯洞廢棄，而是堆放了我四處撿拾的破爛，晾曬一些藥材，同時在窯裡乾點自己喜歡的事。”圖為潘大爺在挑揀中藥材紅參。

近年來，當地大力發展中藥種植，潘大爺也種了不到兩畝。他種的是防風，院內晾曬的紅參和柴胡是他在別家地裡撿拾的。“這兩年，防風和紅參的價格差不多，曬乾後的價格是每斤4塊錢左右，但柴胡就貴了，乾柴胡一斤要30多塊錢。”潘大爺說，他種的防風一年能夠收入兩三千塊錢，加上自己撿破爛賣的錢，一年下來有5000多元呢。圖為鋪在院中晾曬的中藥防風。

看到滿院子的破爛，聽到老人平時還四處撿拾，難道他的錢不夠花？還是有什麼難處？潘大爺看出筆者的疑惑，說自己年齡大了，平時也不花啥錢，撿破爛就是想廢物利用。“午間閒遊垃圾場，分類廢品家中撿，利國利民節資源，自己也可賺點錢。我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沒事的時候四處撿的，一年四季的都有，根本用上去買，再把能賣的破爛賣掉，換幾個錢，不是挺好嗎？”

潘大爺說，兒子孫子對自己都很好，一家人很和諧沒有啥矛盾，他自己種藥材、撿破爛，目地就是一個：自食其力，不給任何人添麻煩。

很快，潘大爺忙完手中的活，然後邀請筆者到窯洞裡坐一坐，喝口水。筆者隨著他進入窯洞，發現整個窯洞都滿滿當當，堆放著他撿拾回來的各種破爛。靠近窯洞門口的小櫃子上，擺放著一個電子琴、幾束塑膠花、一個收音機和幾個兒童玩具。潘大爺說，這些東西全都是撿的，賣不掉，他看著好看，就當做擺設擺在了家裡。

窯洞黑黢黢的牆壁上，貼著一幅寫著“福壽康寧”四字的橫幅，一張先天八卦方陣圖，還有幾張寫著長短句的文字。其中，一張紙上是一首長壽歌，另一張的標題是“什麼是中國人”。潘大爺說，先天八卦方陣圖是他畫的，因為他最近在研究八卦，文字也是他自己寫的，都是自己的感悟。

筆者細看“長壽歌”，只見上面寫著“衣著整潔最當先，冬備棉衣夏備單，非論新舊時髦顯，冬暖夏涼要備全”、“居室佈置貴雅觀，適時書畫做宣傳，晨起鍛鍊上高山，五龍馬安轉一圈”、“書法演習寫三遍，大字小楷情趣添”。加上沒有貼在牆上的一張紙上的文字，足有500字左右，雖不工整，但讀起來朗朗上口。

“別看我是個農村老頭，我可是上過師範中專的人。”潘大爺說，60年生活緊張，不夠吃，加上他飯量大吃得多，在還剩半年就畢業的時候，他跑回了家，雖然學校讓他回去繼續上，但他卻拒絕了，“後來就沒有畢業，也沒安排工作，就一直在農村種地。”

沒有畢業的潘大爺在村裡依然是個文化人，也是村裡的筆桿子，曾經發揮過積極的作用。年齡大後，他更喜歡舞文弄墨，除了種地、撿破爛，剩餘的時間就在窯洞裡看書寫文章，研究周易八卦，只有吃飯、睡覺時才到上面的院子裡去，窯洞成了他怡然自樂的“逍遙窩”。

在潘大爺休息用的床上，放著一本白蛇全傳和一本現代漢語詞典，他說自己上學的時候繁體字較多，現在的簡體字有很多的意思都變了，他要經常查一查。“很多漢字用在不同地方，就有不同的意思，這個我有時候把握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