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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於邯鄲,死於邢臺:秦始皇一生繞不過趙國這個坎兒

一、生於趙國

公元前260年初,秦軍猛攻上黨,拉開了長平之戰的序幕。長平之戰是秦趙兩國的國運之戰。這場戰役的結局我們都知道,慘烈無比,趙國四十多萬男兒(數字有爭議,此為通常說法)戰死的戰死,坑殺的坑殺,戰後的趙國家家寡婦,戶戶孤兒。

就在上黨百姓死散逃離時,後方的邯鄲城裡,商人呂不韋家的大堂上,美酒佳餚,輕歌曼舞,呂不韋正跟秦王孫嬴子楚一起欣賞趙姬跳舞。

呂不韋是個有故事的男人。

呂不韋出生在一個商人家庭中,他賤買貴賣,家累千金,成為一位數得上的大富翁。

對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來說,家中有倆錢夠花也就人生圓滿,對野心勃勃的呂不韋來說,人生總覺得缺少點什麼。他有錢了,還沒權呢。對男人來說,權力是春藥,可他怎樣才能成為一個有權勢的男人?他的投胎技術差點火候,沒有投生到王侯之妻的肚子裡。

某天,呂不韋認識了一位身份特殊的年輕人——在趙國當人質的秦王孫嬴異人。

“王孫”,國王的孫子,聽上去很讓人羨慕,殊不知王孫太多了也不值錢。母親受寵的還好,那些母親不受寵的王孫,還不如尋常富家子。嬴異人的生母是個不受寵的姬妾,秦趙兩國互換人質,安國君毫不心疼地把嬴異人扔到趙國當人質去了,給他的生活費也不多,嬴異人日子過得很拮据。

呂不韋從認識嬴異人那天起,像打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門。

他想:我的優勢是有錢,劣勢是投胎技術沒掌握好。嬴異人的優勢是會投胎,劣勢是沒錢。我倆取長補短,我用我的錢幫嬴異人獲取秦王之位,嬴異人當上秦王幫我弄個好身份,豈不兩全其美?

呂不韋把他的想法跟他父親一說,他父親非常贊成。他父親認為,從投資學上來說,這是筆非常划算的買賣,耕田種地,最多十倍之利,經營珠玉,最多百倍之利,投資於政治,利潤無法計算。

呂不韋把他的千金拿出來,分一半給嬴異人,讓他在趙國結交權貴名人,擴大聲望。他拿著另一半去秦國,見到秦太子安國君寵愛的華陽夫人的姐姐,讓她去遊說華陽夫人:“夫人沒有兒子,將來太子不在,您依靠何人?王孫嬴異人在邯鄲日夜想念太子和夫人,他的母親身份卑微,如果夫人收他為養子,把他立為世子,將來夫人的地位有保障。”

這話正說中華陽夫人的心病。華陽夫人在發覺自己不可能生兒子以後,也在考慮將來依靠誰的問題。

嬴異人為了向華陽人人表忠心,把名字改為子楚。華陽夫人是太子的嫡妻,她把嬴異人收為養子,贏子楚成為太子嫡子,未來的秦王之位繼承人。

呂不韋想到自己巴結上未來的秦王,心情大好,經常邀請嬴子楚到自己府上飲宴。這天,兩人喝高了興,呂不韋讓自己的姬妾趙姬出來獻舞。嬴子楚一見趙姬兩眼放光,跟呂不韋提出:可否把趙姬送給我?

呂不韋一聽大怒:我的錢都送給你了,我的姬妾還要送給你?

轉念一想:自己的錢都送他了,再送個姬妾有何不可?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趙姬就是秦始皇的母親。

長平之戰後的第二年正月,趙姬生了個兒子,取名趙政,這就是未來的秦始皇嬴政。

嬴政的父親是誰?民間傳言他是呂不韋之子,嬴子楚喜當爹。

嬴子楚喜當爹的可能性有,但是不大。這很可能是秦始皇的殘暴政策引發民眾反感,恰好秦始皇的母親趙姬行為放蕩,在秦始皇父親死後,她與情夫生了兩個私生子,成為天下人喜聞樂見的八卦素材。人們趁機把秦始皇也說成是私生子,那他的秦王之位就不合法。

長平之戰以後,秦軍又向趙國撲來,攻打趙國都城邯鄲。趙國顧不上國際影響,想殺掉嬴子楚解恨。

呂不韋得知訊息,拼湊出一筆鉅款,賄賂把守城門的將領,讓他們偷偷把嬴子楚放跑了。趙姬母子跑不掉,就在民間隱藏起來。

嬴子楚跑回秦國的時候,嬴政年齡還小,幾乎不記得父親。嬴政在趙國生活了九年,這九年裡,秦國發生了很多事情,他的祖爺爺昭襄王死了,他的爺爺安國君繼位。安國君福薄命淺,給父親守完孝,登基僅三天,一命嗚呼。

秦王之位落到秦始皇的父親嬴子楚手上。

趙國人為了討好新秦王,主動送趙姬母子到秦國與贏子楚相聚。嬴子楚顧念舊情,立趙姬為王后,立嬴政為太子。

嬴政在趙國的九年是怎樣度過的?我們不知道。我們不知道不等於它不存在,一個九歲的孩子是有記憶的,他是帶著在趙國生活的記憶去的秦國。

嬴政在趙國的這段時光可能不美好。他肯定對自己沒有父親感到疑惑,但他跟周圍那些沒父親的孩子不一樣,他們的父親是戰死的,他的父親不是。也許他童年時因為沒有玩伴而孤獨,也許周圍的孩子知道他的父親是秦國人而憎恨他。

公元前228年,秦軍攻破趙國都城邯鄲。已經當了多年秦王的嬴政來到他童年時生活過的這個城市,他沒有找昔日夥伴敘敘舊,而是把與他母親家有仇的人抓起來活埋。

這從一個側面說明秦始皇在趙國的童年很不愉快。

二、死於趙國

秦始皇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從心理學上來說,一個人自尊心太強,是他心裡藏著很深的自卑。

秦始皇的自卑有兩個來源:一個來源是他的童年經歷,他作為一個“沒爹”的孩子在趙國受到的欺負;一個來源是他的母親。秦始皇十三歲時,父親去世,他成為新秦王。他的母親沒有輔助他,而是與一個名叫嫪毐的情夫打得火熱,兩人跑到秦的故都雍,他母親生了兩個私生子,把嬴政忘到腦後去。

可憐的贏政,先是沒爹,後來沒娘,有爹有孃的日子不過三年。

一晃到公元前210年,秦始皇五十一歲,成為幾十個孩子的爹。

這年十月(秦以十月為歲首),秦始皇從咸陽出發,開始他一生最後一次巡遊。當然秦始皇不知道這是他一生最後一次巡遊,他不知他會死在巡遊路上,跟一車鹹魚一起拉回咸陽。他還以為他會在大海上尋到仙藥,吃了長生不老呢。

他們去了溫暖的南方,第二年夏天,他們來到古黃河渡口平原津,秦始皇患病。大臣們很著急,想找個地方讓始皇帝休息幾天。

秦始皇的巡遊隊伍人員眾多,找個能夠容納這麼多人的地方不容易。大臣們經過商量,認為距離平原津最近的大型建築只有趙國的沙丘行宮,於是快馬加鞭趕往沙丘。

沙丘行宮是過去趙王的行宮。公元前295年,趙武靈王被圍困在這裡長達三個月,斷水斷糧,活活餓死。

時隔85年,又有一位偉大帝王要死在這裡了。

往沙丘行宮趕的路上,丞相李斯等人就發現秦始皇病勢沉重,他們很想問問秦始皇立誰為太子。但是他們不敢問,秦始皇非常忌諱“死”字,他們怕觸怒秦始皇自身難保。

秦始皇沒能逃脫死神的魔掌,在沙丘行宮死去。

沙丘行宮距離邯鄲城,直線距離不到七十多公里。

命運是多麼奇怪啊!擁有萬里江山的秦始皇,死在了距離他的生出地只有幾十公里的地方。

隨著秦始皇的死亡,他的大秦帝國土崩瓦解,成為一地廢墟。

大秦帝國的瓦解就是從沙丘開始的。秦始皇直到生命臨終才口述詔書——立他的長子扶蘇為太子,到咸陽主持他的喪事。

但是,晚了,死了的始皇帝只是一具屍體,沒有人再畏懼他。丞相李斯與中車府令趙高把他的遺詔改為讓扶蘇自殺,繼位之人變成了秦始皇的小兒子胡亥。

在沙丘與趙高謀立胡亥為帝的李斯想不到,兩年後的七月,他被胡亥和趙高以最殘酷的方式處死——具五刑,滅三族。

在生命走到盡頭時,李斯想起故鄉上蔡的山山水水,他曾想回到故鄉,與兒子們牽著黃犬去打獵,可惜那個願望永遠不能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