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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向、經費、考核、晉升…"青稞"如何抓住"黃金十年"

作者 | 馮麗妃

白傑現在很“焦慮”。

去年,他從國內某知名生物學實驗室博士後出站後,幸運地成為某研究所的一名青年PI。

但踏上工作崗位一年多來,白傑發現自己身陷各種挑戰和壓力的包圍圈:有選擇理想研究方向的困惑,有申請科研經費的挑戰,還有如何做出漂亮的研究成果迎接第一個五年考評的壓力。

“實驗室剛起步,肯定會比較艱難,我對自己的要求是一週7天班。”白傑對《中國科學報》說,但他很快發現大部分學生並不能達到這樣的要求,課題組內部氣氛緊張。

像白傑一樣的“青稞”太多了。

處於職業生涯初期的他們往往具有強烈的自我驅動力,希望能夠在一個領域裡做出站得住腳的工作,甚至是革命性的創新。但科研中的諸多困惑和挑戰不斷消磨他們的科研熱情。

如何抓住博士生畢業後踏上科研崗位的“黃金十年”,成為一名出類拔萃的獨立科學家?

到底該怎麼選擇研究方向?

“這個研究方向行不行?這條路還要不要走下去?”

“已經研究了三年,發現‘誤入歧途’卻也‘積重難返’了。”

“科研小白該怎麼選擇研究方向呢?求大佬推薦一些選擇依據”……

很多人都覺得選擇比努力更重要,在“知乎”問答社群,這樣的提問特別多。

“創新的路沒有太多模式可以參考。但對年輕人來講,首先要選擇熱愛和感興趣的領域。”作為“過來人”,中國科學院國家空間科學中心(以下簡稱空間中心)研究員吳季對《中國科學報》說,在此基礎上要對相關領域的前沿做全面、深入的瞭解,找到最新的、可能蘊含“從零到一”突破的方向,特別是與國家需求向結合的方向,然後持續不斷地投入精力。

這是吳季的切身經歷。上世紀90年代中期,他在丹麥技術大學獲得電磁場理論與微波技術專業的博士學位後回國,發現當時國內並沒有和在國外所做的天線近場測量特別吻合的研究方向。因為對空間科學很感興趣,他選擇到空間中心開展與所學專業最靠近的微波遙感研究。

這意味著需要重新調整研究方向。為此,他閱讀了大量關於前沿資料,發現當時干涉式被動微波遙感成像技術剛剛起步,便開始著手相關研究。

此後十餘年他帶領團隊研製出相關的機載遙感器,發明了國際上首創的被動微波時鐘掃描成像方法,並在2010年研製出國際上空間解析度最高的地球同步軌道被動毫米波成像儀。

“把一個研究方向做大做強,很多的時候就像打仗一樣,戰機是在運動中找出來的。”北京大學航空航天大學化學學院副院長程群峰認為,很多時候原創性的工作並不是規劃出來的,需要熱愛加上持之以恆的追蹤,才能發現重要的問題。

他也認為,科研方向的選擇應儘可能將自己的興趣和國家工程技術需求有機結合在一起。去年,程群峰當選中國科協2021年度十大“強國青年科學家”。

他和團隊所做的仿生輕質高強奈米複合材料就是為了未來航空航天材料的小型化、輕量化做準備。“很多的小科學問題往往體現在工程應用中,只有把這些問題弄明白,未來相關產品放大或功能才會實現質的突破。”他說。

中國科學院遺傳與發育生物學研究所研究員高彩霞也認同這一觀點。今年,她和合作者經過10年攻關,利用基因編輯技術攻克了小麥白粉病,近日又開發出新的第二代引導基因編輯技術。

在研究方向上,高彩霞認為,與聚焦單一學科相比,如果能夠把視野放得寬一些,拓寬科研基底,瞭解交叉學科知識,將有利於在未來把科研大樓建得更高“儘管我國動植物基因編輯技術研發和應用居於世界前列,但最重要的底層專利技術仍掌握在美歐等國家手裡,產業安全面臨挑戰。”她呼籲我國青年科學家勇於挑戰自我,突破底層技術專利。

不是科研毀了你,就是你毀了科研?

“在頭髮一把一把脫落之後,課題仍久久不能攻克;研究結果自己覺得滿意,但審稿人未必認可。所謂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別人申請了基金、發了好論文,自己沒有,那就更難受了……”談及科研壓力的來源,計算生物學研究領域博士後王俊向《中國科學報》表示。

“科研是有風險的。”他說,“沒有科研金剛鑽,不攬科研瓷器活。否則,不是科研毀了你就是你毀了科研。”

王俊面臨的這種壓力並非中國青年科學家所獨有。

2016年《自然》雜誌曾在社交網站對1。2萬名來自世界各地的青年科學家開展了一次非正式的調查,結果44%的被調查者表示他們的壓力來自“為獲得資助展開競爭”。

約1/3的人表示壓力來自基於發表論文數量的科研評價方式;另有1/3的人表示曾發表過自己並不感到自豪的論文。且有高達65%的人表示,他們曾考慮過放棄研究。

此次採訪中,多位專家表示,應對科研壓力沒有“包治百病”的良方,關鍵還是要保持內心的熱愛、激情和對科研的專注力。

事實上,專家表示,當前國家也在透過各類資助專案保持基礎研究隊伍的穩定,“基本的保障還是有的”。

例如每年基金委的重點研發專案,都在有意識地設定一些針對青年科學家的專案。那麼,為什麼一些青年科學家疲於奔命,申請了多個課題都不能“中標”呢?

“課題申請的本質是要有創新性,否則就很難成功。”吳季直言,寫基金不能只是為了申請而申請,其動力應該來自於“這個方向太好了,我一定要做下去,寫出來一定有人支援”。

同理,在他看來,論文也不是為了發表而發表,而是為了把工作記錄下來,把已經取得的成果告訴大家,無需再重複去做,或者讓大家在你的基礎上再前進一步。

“科學研究有時是一種暗地裡的一種競爭,一定要比別人下的功夫要深。一定要專注,只有把百分之百,甚至超過百分之百的精力都放在解決一個朝思暮想的問題上,研究才能突破。”他說。

在程群峰看來,不確定性正是科研的魅力所在。科研和一般的職業最大的區別就是不是在重複以前做過的或類似的事情,而是不斷探索新事物。

“科研不像炒菜,把菜切完了,再炒熟了,吃完一道再準備下一道。它不是一個重複的過程,而是一個遞進迭代往前走的過程。”

程群峰表示,面對壓力,保持熱情和初衷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要找一個整天坐辦公室、收入高的職業,那做科研並不適合,肯定也做不好。

“這樣只能發表一些你不喜歡的研究結果,在某些程度上也是在浪費資源,對科研也不利。”

署名有先後,怎麼才能高效合作?

“當今的科學發展學科交叉性越來越明顯,科學合作不僅是知識上的相互補充,還有人力和財力上的相互利用。”高彩霞表示,對於青年科學家來說,如果不能與他人合作,相當於斷送了事業發展的“半壁江山”。

不過,在科研合作中,也會出現因性格不合、觀點衝突、利益糾紛等各種原因,導致合作效率降低,甚至曾經的合作者永遠分道揚鑣。

比如,論文排名,就是每個課題組在合作中都會面臨的一個問題。高彩霞也遇到過來自學生的疑問:“排名同是一作,他真的和我有一樣的貢獻嗎?”有時她也不得不向學生解釋,儘管貢獻有所不同,但因為課題需要合作,不得不這麼做。但她也在反思這是否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最近,高彩霞發現一些國外期刊提供了另外一種模式:共同一作下會會標註相關排名是透過字母順序,甚至是“投硬幣”來決定。第一作者在使用相關文章的時候,有權把自己的名字調換到前面。一些論文甚至還出現了共同第二作者。

“很多時候署名方面的矛盾避免不了。如果秉著實事求是的原則,總能找到解決方式。”吳季說,但現在有一種不好的態勢,因為利益紛爭,合作部門、單位之間的矛盾加深,對於一些突出的成果,特別是得到國家獎勵的成果,往往會爭論誰在其中做的貢獻最大,誰最光榮。

在他看來,這種“格局問題”正是影響科研合作的掣肘因素。這種意識需要逐漸淡化,因為任何一個學科的發展都有一個科學共同體,每個科學家都不可能孤軍奮戰。從更大的層面看,合作也是為了推動學科的發展,為了國家發展。

“格局大一點,矛盾就可以減少一點。”吳季強調。

程群峰也表示,如果合作中出現觀點上的不一致,一定要開啟心胸,換位思考,保持良好的溝通,儘可能解決問題。

怎樣才算合格的獨立科學家?

“作為一個課題組的獨立的PI,如果你不能把自己練成一個‘火車頭’,火車肯定跑不起來。”程群峰說,一名獨立科學家要善於總結,由此發現新問題。

以基金申請為例,他介紹,自己的做法是把寫基金“當成一種習慣”,其目的不是為了申請多少專案,而是透過這種方式對一年的工作或對領域的進展做一個階段性的總結。

“這樣可以反觀個人研究的創新點在哪裡,它未來的發展趨勢是什麼,同行做到了什麼程度,接下來要怎麼做也會一目瞭然。”他說,這樣的總結過程,也是一個自我提高的一個過程。

高彩霞認為,一名獨立PI還要努力承受一定的壓力,不能無形中過多地把壓力轉給學生。正如文章開頭提到的白傑的焦慮,高彩霞表示:“青年科學家希望把研究儘快做好是好意。但如果操之過急,反而會產生和學生之間的衝突,不利科研程序。”

同時,她表示,每個人在成長過程中都會犯錯誤,如果犯了錯誤,要第一時間糾正,而不是掩蓋錯誤。

在吳季看來,作為一名團隊領頭人,要有對科研的熱愛、堅持和專注度等基本素質,還需具備協調能力、系統層面思考能力等綜合素質。“這樣,才能保證研究團隊選擇真正有價值的、能夠持續發展的科學前沿,並在遇到各種困難的時候堅持下去。”

(應受訪者要求,白傑和王俊為化名)

【來源:中國科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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