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除夕，我和哥哥失蹤了

文/於佃俊

上世紀七十年代初的一年除夕，魯西北一個不到一千人口的小村莊，正處在節日的歡快氣氛中。雖然日子不太富裕，每個家庭還是盡心盡意地過個幸福的中國年。每家都多多少少地買了肉，多多少少地買了一些爆竹，買了最豐盛的年貨；孩子們或者穿上了一年一次的新衣服，或者穿上洗得非常乾淨的舊衣服，就連炊煙都纏綿起美麗的彩雲，整個村莊充滿了濃濃的年味。

夜幕降臨，家家高高低低地掛起來紅燈籠。大人們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玩牌等等，享受著一年中僅有的一點清閒。孩子們也藉著外面掛著燈籠的光自由地玩兒著捉迷藏、踢毽子、跳繩等等遊戲。

大約23時左右，突然有人大喊：后街於家的兩個孩子不見了。

孩子丟了，可是村裡天大的事啊。大隊上的喇叭也隨著喊起來：請各位鄉親都幫忙尋找孩子。於是，整個村子都紅火起燈光，呼喚著親親的嘹亮。

那兩個失蹤的孩子是六歲的我和大我兩歲的哥哥。我和哥哥在大年除夕玩兒起失蹤來了，這是怎麼回事呢？

那時候，我爸爸是鄉村教師，每月工資十幾元；媽媽在村裡務農，掙得那點公分（到生產隊地裡幹活的記工方式）只能領到點寥寥的糧食紅薯等。加上我們家有我七十多歲裹著小腳的奶奶，還有哥哥、我和妹妹、弟弟四個孩子，日子在村裡屬於非常不好的。

爸媽天天辛苦，但還是因為孩子們而充滿希望。每到過年，家裡總是要買一些爆竹，讓全家老小都感受到“爆竹聲中一歲除”的輕鬆和紅紅火火過大年的歡暢。

可那點爆竹，滿足不了我和哥哥玩到爽的慾望。在春節燃放爆竹過程中，我們發現，有的爆竹在爆響以後會留下完整的殼，那樣子就像真正的爆竹一樣。我們也知道，每年除夕夜都是燃放爆竹最多的日子。

這年三十大早，哥哥就和我密謀，晚上等大人和孩子們都玩得開心的時候，我們就以出去和小夥伴們一起玩兒為名，偷著一起去村子裡轉著撿拾爆竹殼。拉鉤宣誓，誰也不能透露這個秘密。

出門後，我們藉著各家燈籠照到街上的光，藉著滿天星光，走向此起彼伏的爆竹炸響的亮光，撿拾著一個一個不斷出現的爆竹殼。

夜裡23點了，孩子們都回家睡覺了，爸爸媽媽突然發現我們不見了，喊遍我家附近也沒有回聲。喊聲驚動了好心的相親們，幾乎全村大人們加入了尋找我和哥哥的行列。

在離家還有200米左右的衚衕裡，周大嬸看見了衣兜裡塞滿爆竹殼、渾身滿是灰土的我和哥哥，立刻一下子抱起我，另一手牽著哥哥，把我們送到了家。

焦急的爸爸看見我們倆就大聲訓斥起來，記得好像還打了哥哥的屁股一巴掌（大概認為哥哥是主謀吧），嚇得我和哥哥就哭起來。

當爸爸再次舉起手掌要打哥哥的時候，媽媽一下子把我和哥哥攬在懷裡。媽媽說：“別打了，還不是咱家裡窮，年過得寒磣嗎？”爸爸一下子沉默了，再沒有說一句話。

從那年除夕開始，我們兄妹四人心裡銘刻下了爸爸常在黑板上給我們寫的二十字家訓：勤儉持家，吃苦耐勞，好學上進，忠孝賢良，向善向好。

從那年開始， 這個家訓成了我們家世世代代的傳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