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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門文藝片,道出影帝柔情一面

或許沒多少人會對

《呼朋引伴》

這部冷門的黑白文藝片大感興趣,但只要聽到這是

華金·菲尼克斯

在繼《小丑》之後推出的最新影片,還是會忍不住想看一眼。

可凡是看過本片的觀眾又會發現,並不是菲尼克斯讓《呼朋引伴》顯得獨特,而是這部親情倫理片展現出他的細膩和暖意。

《呼朋引伴》給人的這種距離感和親和力,如同硬幣地一體兩面。你能從電影裡汲取愛的力量,也能破解孩童世界不為人知的秘密。

影片講述了一段舅舅照顧外甥的親情故事。

這種大男孩帶著小男孩流轉於不同地點,演繹悲喜和歡鬧的戲碼,讓人不禁想起北野武的《菊次郎的夏天》。但導演邁克·米爾斯並不打算沿襲北野武影像中的清澈和空曠,而是試圖營造一種語義豐富、情感凝結的空間感。

華金·菲尼克斯和蓋比·霍夫曼在片中飾演一對姐弟,兩人在一年前因為共同照顧臨終的母親,發生了不少齟齬衝突,以致此後一年間鮮有聯絡。

影片一開始,弟弟

約翰尼

撥通了姐姐薇芙的手機,打算互給臺階,冰釋前嫌,可沒料到薇芙正面臨一樁難題。由於薇芙的丈夫保羅遠在奧克蘭,且心理疾病突然復發,薇芙只好趕赴丈夫身邊。可只有九歲的兒子傑西無人照顧,她又不能讓父子倆在這種糟糕的境況下相見。於是,約翰尼承擔起了臨時照顧外甥的任務。影片的主體故事便是圍繞他們而展開。

傑西

並不是一個溫順乖巧的孩子,從舅舅照顧他的第一天開始,他就屢出難題。不管是在大清早用超大的音量播放歌劇,還是扮演孤兒和約翰尼展開對話,傑西始終以一種鬼靈精怪、捉摸不透的形象出現在約翰尼的面前。

另一邊,薇芙因為丈夫的心理問題得長期逗留奧克蘭,而約翰尼也因為自己的工作事業得回到紐約,萬般無奈下,約翰尼只好將傑西帶到紐約,繼續照顧一段時間。

心裡知曉這一切,但口中很少提及的傑西,開始變本加厲,用一系列不合時宜的行為來挑戰約翰尼的神經。比如非要買一隻發出聒噪聲音的電動牙刷,故意在超市裡躲起來令約翰尼找不到,抑或者趁約翰尼打電話聊工作期間,逃竄到人海里,玩起貓鼠遊戲。

可以看出,傑西想讓大人無時無刻不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他不願成為被照顧和被忽視的邊緣小孩。

最為淘氣的一處橋段,便是傑西明知道約翰尼要趕赴機場,前往新奧爾良工作,卻假裝肚子疼上廁所,躲在衛生間不出來。說白了,他惹約翰尼生氣抓狂的目的,只不過是想讓舅舅帶上他一起去,而非將自己交付他人。

而在此過程中,約翰尼其實和傑西之間也產生了親密的感情,他們互相玩遊戲,以讀書和對話的方式瞭解雙方的所思所想。這對舅甥也在這場不得已的託養任務中,逐漸開啟心扉。

《呼朋引伴》並沒有過於戲劇性的人物衝突,

它更多是一場關於兩個不同年歲的男孩之間的心靈對話

,在這段臨時的親密關係中,我們既感到焦慮和困惑,也能感受到治癒和溫情。

對家庭關係的細膩呈現,以及將破碎的親情紐帶以一種獨特的影像語言加以表現,這是導演

邁克·米爾斯

在其所執導的影片中一以貫之的母題和風格。

比如在2010年的

《初學者》

中,伊萬·麥克格雷格出演的男主角奧利弗,在和一位美麗女郎的戀愛邂逅中,不斷想起自己和已經去世的父親之間的往事,以及兒時母親留給他的並不愉快的記憶。

母親一門心思關注在父親身上,而父親在奧利弗的兒時記憶中,只有一個出門前和母親吻別的身影。等到母親去世之後,那個不曾關心自己的父親,又突然宣佈出櫃,在罹患癌症的臨終時日裡,盡情造作,和一幫男同老友肆意狂歡。

到了2016年的

《二十世紀女人》

,這部影片中正值青春期的男孩,似乎從未見過父親,而安妮特·貝南飾演的母親多蘿西婭,又是一個強勢、不容置喙的老派女人。

片中,多蘿西婭自認無法教好兒子,遂而讓一個比兒子大不了幾歲的少女,以及一位思想超前的女攝影師共同教導兒子。這種怪異的家庭組成結構,使得影片透露出濃烈的荒誕感和喜劇味道,但其背後折射的卻是家庭代際之間的斷裂,以及意欲縫合時的失語和無力。

到了《呼朋引伴》中,傑西所在的家庭依然破碎。父親似乎徹底缺席了,而母親卻不得不時常將精力分散到父親身上,試圖拼合這個已然分崩離析的家庭。

不難看出,在米爾斯的這些影片中,原生家庭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幸福之家。父親不是深櫃缺席,就是從未出現,或者身患疾病,只得遠離;而母親則大多是堅韌強勢、頗有能力的女性,以至於有些冰冷疏遠,不近人情。

這種美國式中產階級家庭的問題,並沒有太多撒狗血的誇張橋段,也不打算粗糙地呈現下一代的悲慘狀況,讓你為之哭、為之泣。而是用一種朦朧模糊的陰鬱氣質,以及消弭不掉的心靈創傷,來呈現上一代對於下一代的深遠影響。

在《呼朋引伴》一片中,約翰尼的工作其實是個非常重要的情緒副線。約翰尼和同事打算在全美各州開展一個採訪專案,向各年齡階段的未成年人詢問一些重大話題,比如你的城市會變成什麼樣?家庭成員會有什麼變化?哪些事會讓你銘記?你又會忘記什麼?你會對什麼感到恐懼?又會對什麼感到開心?

所以在整部影片中,既因為在敘事層面上,約翰尼帶著傑西進行各種採訪,也由於在寫意層面,不斷出現各種孩子回答問題的片段。孩子的主動發聲,是這個專案的核心意義,也是這部電影看似沒提及實則最為核心的註腳。

其實,不管是《初學者》中的男主角奧利弗,還是《二十世紀女人》裡的青春期男孩,或是《呼朋引伴》中的傑西,他們都曾

被嚴重忽視

傑西為什麼怪異地扮演孤兒,讓母親或舅舅迎合自己的表演情景,並且做出答對,本質上是由於傑西內心一直住著一個

“孤兒”

人類社會發展到現在,人本身從來不單是一個僅滿足於物質需求的種類,而是心理需求遠高於物質需求的獨特個體。所以,孩子不會因為年紀小,不會表達,就能容忍父母們的忽視和冷漠。這便是心理學家武志紅所說的,當全能自戀不能得到滿足時,一種向內攻擊自己的負能力會逐漸產生。

米爾斯影片中的這些大男孩、小男孩,或多或少地都存在這種向內攻擊自己的傾向。而《呼朋引伴》試圖讓約翰尼和傑西在敞開心扉的努力下,消除這種心靈創傷。

約翰尼從一開始拒絕和傑西“平等對話”,到後來似是而非地透露心事,一直到影片最後,勸傑西用真實的外在行為表達內在的情感壓力,這種變化,在不經意間悄然發生。

影片在快要結尾處,有一處妙筆。約翰尼揹著傑西穿行在遊行隊伍中,與此同時,畫面穿插著約翰尼和姐姐薇芙的通話,在這段通話中,他坦言了自己的挫敗感和失落情緒。之後,約翰尼突然背脊彎下去,癱倒在地。約翰尼的癱倒是因為他身患重疾嗎?還是什麼別的原因?影片在此並未明確提及。

但如若結合約翰尼和薇芙的對話,以及他揹著傑西的寓意,這段蒙太奇其實告訴我們:

約翰尼終於卸下心防,顯示自己疲乏脆弱的一面了。

成年人的潰敗不堪,往往比他們的假意堅強要催人淚下得多,因為假意堅強只是虛張聲勢的獨立,而潰敗不堪卻會讓人明白,原來他也需要照顧和依賴。

也許,親情並不需要裝腔作勢的偏執,而是需要真誠地相互告慰。即使你是大人,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