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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之對君主的批評只是治理的層面,並沒提出針對性的意見和建議

內聖開不出外王的困境,有兩層含義:一是指內聖的虛幻性,二是指內聖不具有演繹外王的邏輯性。徐復觀認為:在儒家的觀念中,君主之所以成為君主,不在於他的才智的增長,而在於將其才智轉化為一種德量,君主最終達到一種非主體性的狀態。換而言之,在儒家的理念中,為君之道的根本在於君主的自我剋制,收斂才智,消除好惡。

透過考察王夫之的為君之道,可以看出,王夫之在關於為君之道的思考基本上,與徐復觀所描述的儒家對為君之道的思考相吻合,其強調的重點都在於君主的自我修養,即在內聖上下功夫。然而治權在君,成為古代思想的一個核心觀念,治權在君是治道的核心。

君主握有行政、軍事、司法等方面極大的權力,而這種缺乏有效制約的權力,為君主恣意妄為提供了溫床,在這種情況下,要求君主內聖到所謂的非主體性狀態,無異於與虎謀皮,終究是曲高和寡。

透過考察王夫之對君權的態度,可以認為,王夫之對於君主問題的討論,其基本前提是對君主專制主義的肯定,他對君主的批評主要限於治道層面,即治理的層面,而對政治的深層問題——政道,對君主專制主義,並沒有提出針對性的批評和相應的創見。

蓋一人對歷史得失之批評中,在何種層面上言其失,即可確定顯出其接受,及反對傳統之限度何在也。王夫之對君主的批評,主要集中在君主治國的得與失,即方針、政策、措施的得與失,對於政道層面的批評則比較欠缺。可見,王夫之主要是一個傳統主義者,這大概是蔡尚思對王夫之持貶抑態度的主要原因所在。

王夫之君主論主要的著力點仍然是治道,也就是牟宗三所說的治權之民主層面,這是他的政治思想的缺憾之處。只要不從本質上對政道推陳出新,那麼,王夫之式的對中國曆代統治者的痛罵和批評就會繼續。

王夫之的為君之道,頗具政治理性和政治智慧,其中充滿他作為儒者的內聖外王的理想和情結。他的論述殊途同歸地要求君主嚴格地規範自己,加強自我修養,這些都屬於君主內聖的範疇,然而,雖然統治者一定的自我修養對於政治的良好執行,具有積極的促進作用,但是內聖只是外王的一個必要條件,絕非充分條件。

所以,王夫之對君主的批判縱然振聾發聵,它也終歸會流於一種道德意識或教訓意識。朱學勤認為,如果內聖屬於道德哲學範疇,外王屬於政治哲學範疇,所謂的內聖開外王就是一個假邏輯,說它假,是因為從它的邏輯前項推不出邏輯後項,要推,只能越界築路,推出個假外王:政治哲學的道德化。

政治哲學與道德教訓的結合,往往會掩蓋政治哲學的本身作用。如果要求外王做聖王,推行‘內聖外王之道’,那勢必要在社會中造出許多假象,以至畫虎不成反為犬了。

以王夫之對宋代君主過聽之病的批評為例,他認識到北宋臺諫官,對大臣進行過激的彈劾,已經成為了一個嚴重的政治問題,這與君主過聽有直接關係,因此他要求君主慎聽,可是他沒有認識到,宋代諫官的任務主要是牽制大臣,以防侵害皇權的事情發生。

也就是說,臺諫官勢力的畸形發展,之所以能成為可能,其根本原因在於君主專制制度的自私性,如果不對這一制度進行根本性的改變,那麼,要求君主慎聽只能是抱薪救火。

可以說,王夫之對君主的批判,仍然是對內聖外王的修繕和延續,它與張分田所歸納出的、中國古代尊君—罪君的意識—行為模式相吻合,其本質特徵還是君主專制主義的。因此,他所提出的為君之道只能是鏡花水月,不可能嚴格地貫徹下去。

他認為保衛華夏文化道統乃是最高的原則,所以對待不能保家衛族的君主、可禪可繼可革。這一表述具有進步意義,因為它已經出現了天下為公的政道意識。但是治統與道統相合而相離。相合是本質的趨勢,相離是歷史的現象。

王夫之提出君權可禪可繼可革、正是君主的治統與文化的道統、相離時的歷史現象,是一種變態,因此,用道統來壓制統不具備普遍意義。正如牟宗三所言:純以治天下之公夾持政權處禪、繼、革皆無不可之公,則政權處之公乃軟罷而立不起者。

換而言之,王夫之的三義說雖有重要意義,但同樣沒有徹底否定君主專制主義,不具有突破性。綜上所述,認識王夫之提出的為君之道,我們應該更多地從用,即其理性的作用表現上去肯定它,同時避免愛屋及烏,在體,即其理性的架構表現上過分將其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