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大奎
“臘八”節，也就是農曆十二月初八，是臘月重要的傳統節令。古代稱為“臘日”，有“過了臘八就是年”的說法。故臘八節常被視為春節的開始。
相傳這一天是佛祖釋迦牟尼悟道成佛的日子，也叫佛成道節、法寶節。又說因南宋名將岳飛在朱仙鎮抗金時，糧草供及遇到困難，當地老百姓得知後，及時送來口糧救濟。於是，岳飛下令將這些糧食煮成粥，將士們飽餐後，當即一舉拿下朱仙鎮，取得抗金大捷。這天，正是十二月初八。
由此，“臘八”節喝“臘八粥”的民俗遲至宋後漸次形成。到了明代，所用的食材就不止大米、小米等主食了，還增加核桃、栗子、紅棗、落花生等雜糧。到了清代，喝臘八粥的習俗就更為盛行、食材則更多更為講究了。
清代文學家曹雪芹在他耗盡十年心血所寫的名著《紅樓夢》裡，也有“臘八”節的身影，雖是點到為止的提及，卻有別開生面的用意，不妨述以記之。
一、賈寶玉看望林妹妹
話說元妃省親後，賈府費盡心力才將大觀園中一應陳設動用之物收拾停當。由此，寧府組織閤府上下看戲、放花燈，以示慶賀放鬆。
富貴閒人賈寶玉沒去瞧熱鬧，在小廝茗煙的陪伴下，藉機去探訪回孃家的丫環襲人，看看她的真實情況。
那時，襲人的家境已有好轉。她回賈府後，便告訴寶玉，說她的母兄打算一年後贖她回去。寶玉不捨，忙答應襲人提出的三個要求。襲人滿意後表示“拿八人大轎子也抬不出我去了。”
次日襲人醒來，卻不期“偶感風寒”。賈寶玉只得報告賈母，又急令傳醫診視開方取藥煎藥、速讓襲人服下後，便徑直去林黛玉的房中看望他心心相念的林妹妹。
二、賈寶玉為林妹妹講故事
只見林黛玉“自在床上歇午”，丫環們出去了，屋裡靜悄悄的。
原來身體不好的林妹妹剛吃了飯，覺得渾身痠疼，便打算“略歇歇兒”，不想理睬他。
賈寶玉見此情形，很擔心林黛玉乏困，怕她“睡出來的病大”，便將黛玉喚醒後，替她解悶，便特意編造了一個“耗子精偷香芋”的故事。
這就是《紅樓夢》第19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語，意綿綿靜日玉生香”中，大書特書賈寶玉秀恩愛、給林黛玉講故事顯示其兒女情長的經典橋段。
故事先從寶玉爭枕說起，又論及黛玉袖中發出令人醉魂酥骨的幽香。林黛玉對他還是愛答不理，賈寶玉便胡諂編排了一個故事，藉此取笑林黛玉：
話說有一年臘月初七，揚州黛山林子洞的老耗子升座議事，因說：“明日乃是臘八，世上人都熬臘八粥。如今我們洞中果品短少，須得乘此打劫些來方妙。”乃拔令箭一枝，遣了個能幹小耗子前去打聽……
由此開門見山提及《紅樓夢》中的“臘八”節，引出該節的重要習俗“喝臘八粥”。脂批還特意來了句“難道耗子也要臘八粥吃，一笑。”
書中緊接著便是用相當長的一段文字來拓展臘八節“耗子精”的精彩表現：
那個小耗子回報：“各處都打聽了，惟有山下廟裡果米最多。”老耗子便問：“米有幾樣？果有幾品？”小耗子道：“米豆成倉。果品卻只有五樣：一紅棗，二栗子，三落花生，四菱角，五香芋。”
老耗子聽了大喜，即拔令箭讓小耗子們去偷米、豆等物。只剩下香芋，又拔令箭問：“誰去偷香芋？”
一個極小極弱的小耗子表示說他願意變成一個香芋去偷香芋，在眾耗子鬨笑他變來瞧瞧時，這個小耗子卻變成一個最標緻美貌的小姐，打趣說，“我說你們沒見識面，只認得這果子是香芋，卻不知鹽課林老爺的小姐，才是真正的香玉呢。”
三、“耗子精偷香芋”的故事不僅藏著“臘八”節的故典，還藏著二人的情愛
原來這才是曹公提寫“臘八”節的真正用意。
只見黛玉聽到這裡後，一下明白這是賈寶玉借題發揮，有意編排自己。即翻身爬起來，按著寶玉笑道：“我把你爛了嘴的！我就知道你是編我呢！”
書中接著繼續“撒狗糧”，大秀寶黛二人青春年少時的兒女情長：
被黛玉擰著的賈寶玉連連央告，“好妹妹，饒我罷，再不敢了。我因為聞你香，忽然想起這個故典來。”
黛玉便笑道：“饒罵了人，還說是故典呢。”
由此而言，曹公透過“臘八”節喝臘八粥這一習俗不著痕跡地體現在賈寶玉編排的“耗子精偷香芋”這一故事裡，完全就是寶黛二人秀恩愛的場景。
曹公借用熬“臘八粥”的食材之一的香芋，又帶出林黛玉天然的體香，勝贊林黛玉世外仙殊之美背後，其實藏著他對林黛玉真正的喜歡。
還不失文化底蘊。
因“香芋”諧音“香玉”，在古詩詞中便有借用，如唐代大詩人溫庭筠在《晚歸曲》中曾雲：彎堤弱柳遙相矚，雀扇團圓掩香玉。蓮塘艇子歸不歸，柳暗桑穠聞布穀。
這首詩便是以“香玉”為喻，透過自然現象表達了樸實的摯愛情懷。
同時，《紅樓夢》“耗子精偷香芋”的故事，還隱隱的透著一個訊號，那就是林黛玉的父親兩淮鹽運御史林如海在官場上的兇險。
因為林如海忠誠剛直，絕不容許那些不法之徒在製鹽販鹽上為非作歹中飽私囊，由此必然會引來這些惡人的報復，有可能向他的寶貝女兒林黛玉下手。
原來如此。
可見，《紅樓夢》提及“臘八”節，真正的用意不僅是引出一個故事，藉以證實寶黛二人的“木石前盟”是真正發乎於心的愛情，而“金玉良緣”不過是薛姨媽她們自說自話的一廂情願罷了。
還有另外的玄機，“耗子精偷香芋”的故事裡藏著另外的故事呢。
是為嘆！
【作者簡介】李大奎，漢族，七0後，法學學士，貴州湄潭人，文學愛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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