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璟璟

近日，江蘇南京。一女生下午六點準時下班被領導批評不要踩點下班。孫女士稱，自己是文員崗位，公司上午九點半上班，下午六點下班，當天自己已經做完工作，像往常一樣六點下班，沒想到領導就給自己發了訊息，說以後不要讓自己六點準時走，哪怕幹完活下班後才能關電腦，自己覺得不是很理解。（中新社）

有一種下班，叫“領導不走我不走”。看起來是“加班”，實則是“陪班”，一種老成世故的裝忙，一種扭捏作態的“勤奮”。職場惡俗種種，諂媚之風尤甚。職員們比著賽著“因公忘私”，相互卷著廢寢忘食，這與其說是敬業奉獻，不如說是賣乖獻忠。在這種大趨勢下，“準時下班”，簡直就是不諳世事、不識時務。是可忍孰不可忍，上司看在眼裡、氣上心頭，自然是要批判一番，扣上個“工作不積極”之類的帽子的。

對於很多上班族而言，準點下班已成奢望。不僅日常“磚”多得搬也搬不完，更有“加班文化”壓得喘不過氣來。若是置於領導眼皮底下，則還要忍受“看臉色下班”的百般掙扎。事實上，置於辦公室的高壓氣氛下，個體極易被“羊群效應”所裹挾，繼而自動作出趨同性動作。就算是菜鳥新人，但凡懂點人情世故，想必也很快就能學會“正確的下班方式”。而在最近這起案例中，竟還真有冒大不韙“準時下班”的異類，這實屬少見。

眼看著有人“不懂事”準點下班，領導私下小窗直言“不要踩著點走”。其字裡行間的意思，儼然“準時下班”是錯誤，而這原本分明是理所當然之事。一個有意思的現象是，對於“按時下班”“準時下班”，管理者往往會表述成是“卡點下班”“踩點下班”，這種語言修辭上的小細節，充斥著刻板偏見，其隱含的指向，就是把一種制度化的、基於合同約定的“下班權利”，汙名化為是個人的不懂規矩、任性而為。

在公司制的科層結構下，一級看一級，乃是常態。某員工“按時下班”，部門主管唯恐被上級領導看到，更怕被認為是管理不善、作風懈怠、工作不飽和。敲打手下職員“不要踩著點走”，既是自我權威的有意宣示，更是職場政治所薰陶出的一種“自保之術”——“不要成為引人注意的一個”。殊不知，下屬惹眼“準時下班”，是會被部門管理者看成是“惹火上身”的黴頭的。這種莫名其妙的辦公室哲學，對外戰戰兢兢，對內則又是嚴詞厲色。

謹小慎微地活著，隨大流地活著，這是很多職場中人的庸常之態。久而久之，毫無意義的加班成了標配，“按時下班”都成了禁忌，唯恐避之不及，捲到最後，所有人都成了最累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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