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推網

選單
文化

顧太清:龔自珍的緋聞女友,與納蘭容若齊名的清代女詞人的情與志

顧太清(1799年2月9日-1877年12月7日),清朝著名女詞人。亦稱西林太清。滿洲鑲藍旗人。西林覺羅氏。名春,字子春,一字梅光,號太清。與納蘭性德(即成容若)齊名,有“滿洲詞人,男中成容若,女中太清春”之謂,為滿洲女詞人之冠,被譽為“清代的李易安”。

窗外的落雨初歇,風拂過柳枝,燕子在空中剪出一道弧形。一位眉目如畫的少女在江南的青石板上緩緩走來,身後留下一絲胭脂香氣。她便是清代著名的女詞人

西林春。

西林春,號太清,是滿洲鑲藍旗人,出身名門世家。她的祖父是清代有名的大學士鄂爾泰的侄子一甘肅巡撫鄂昌。清代文字獄盛行,鄂昌因叔父鄂爾泰門生“胡中藻案”所累,賜帛自盡,家產籍沒,由是敗落。鄂昌一家因在京無地容身,便舉家遷到南方健銳營。

幾十年的光陰過去了,鄂昌一家在這個南方的小鎮生活得雖然清苦,卻也安穩。隨著一聲嬰兒的啼哭,西林春誕生了,為整個家族增添了喜氣。

西林春雖為女孩,家中卻把她像男孩子似的教養,並未要求她像當時的女孩那樣自幼纏足。雖然家道中落,但是家學不敗,家中很重視對孩子的教育。

西林春在三四歲時便由祖母教字,六七歲時又有專門的先生教文化。由於西林春的天賦本來就高,而且她學習也不是為了科舉考試,可以隨心所欲學自己感興趣的,所以她寫得一手好詞。因此,況周頤在《蕙風詞話》中將她同納蘭容若並舉,稱“男中有容若,女中太清春”。

閒來無事她便喜歡著一身男裝走在雨後的街道,嗅一嗅空中氤氳的清香。時而微微一笑,就連這春風也為之盪漾。在這塵世間,她純淨得不可方物。

好風光,漸天長。正月遊蜂出蜜房、為人忙。

探春最是沿河好,菸絲嫋。誰把柔條染嫩黃,大文章。

江南的春光最好,柳枝嫋嫋,正天長。滿目的草色讓人心生歡喜,連蜜蜂也到處飛舞為人採蜜忙。她是榴花蔭下的玉面娥,她是漫天春雪裡的不醉翁,雖沒有傾國傾城的姿色,但是她的才華卻足以傾覆一個時代。

黃鐘律呂吹葭管,漸風日、陽和向暖。詩書相對坐晴窗,看野馬、紛紛過眼。

五紋誰計絲長短,且圖個、晝長一線。自知不共世人妝,何必問、畫眉深淺。

讀西林春的詩,只覺內心被那清泉洗滌過一般,清新明澈,就像她眸中的顏色。

《名媛詩話》說她“才氣橫溢,援筆立成。待人誠信,無驕矜習氣。唱和皆即席揮毫,不待銅缽聲終,俱已脫稿。”對於這樣純淨的女子,我竟想不出該有什麼樣的男子來配。

直到我看到了他,奕繪,清高宗曾孫,自號太素道人,又號幻園居士。他也是一位頗有名氣的宗室詩人,篤好風雅,擅詩文。奕繪與西林春同歲,早就聽聞西林春的名氣,待見到那個出塵脫俗的女子時,她從此便落在了他的心裡。兩個人常常詩文相和,他們的感情也慢慢升溫。

可是西林春是罪人之後,無法與宗室聯姻。於是奕繪求助於王府護衛,以“二等護衛顧文星之女”呈報宗人府。西林春從此改姓顧,又名顧太清。

顧太清雖是側福晉,奕繪卻專寵於她。還為她在永定河旁修建了別墅,別墅中有霏雲館、清風閣、紅葉庵等。在南谷清風閣落成之時,奕繪和顧太清站在這崇山峻嶺之前,看著這屬於兩個人的小窩,想到以後的日子可以一起看夕陽西下、雲捲雲舒,於是奕繪作:

山樓四面敞清風,俯深林,戶牖玲瓏。雨後憑欄,直望盡海雲東。欄干外、影接垂虹。夕陽轉,滿壑松濤浩浩,花露濛濛。擁鄴侯書架,老我此樓中。

從容。啟雲窗高朗,微涼夜、秋緯橫空。襟袖拂星河,雞三唱、曉日通紅。同志者,二三良友,侍立青童。問茫茫宇宙,屈指幾豪雄。

顧太清便和《高山流水》:

群山萬壑引長風,透林皋、曉日玲瓏。樓外綠陰深,憑欄指點偏東。渾河水、一線如虹。清涼極,滿谷幽禽啼嘯,冷霧溟濛。任海天寥闊,飛躍此身中。

雲容。看白雲蒼狗,無心者、變化虛空。細草絡危巖,巖花秀、媚日承紅。清風閣,高凌霄漢,列岫如童。待何年歸去,談笑各爭雄。

雖只是更改幾字,意象卻大不相同。太清詞意象遼闊,用詞如同行雲流水,豪放絲毫不輸給奕繪,甚至說是更勝一籌。

顧太清將頭倚在身邊人的肩頭,十指交扣。緣分將他們這兩個志趣相投的人牽在一起,高山流水,共同享受著這靜好歲月。

古代夫妻中我最豔羨的有兩對:一對是李清照和趙明誠,另一對便是顧太清和奕繪了。試想,誰能有此榮幸,能在這茫茫人海中遇到彼此惺惺相惜的另一半呢?

奕繪每次遇到什麼古物,都不惜錢財買回家同顧太清一起欣賞。他想要的不是擁有這萬千的風景,而是同你一起度過這細水長流。由於兩人又都極富才情,他們之間的交流常常透過詩詞唱和的方式。

長此以往,兩人便寫下了許多詩歌。奕繪的詩集叫《明善堂集》、《南谷樵唱》,顧太清的詩集便叫《天遊閣集》、《東海漁歌》,與之相對稱。兩人無時無刻不是在纏纏綿綿,將普通的日常生活也過得詩情畫意。

可是不幸的是,奕繪早亡,只留顧太清一個人獨守空房。天一涯,水一涯,相思一日似三秋,卻不見夫君歸舟。顧太清望著夫君墳墓的方向獨自垂淚,心中有萬千的思念都無處訴說,便寫下了許多悼亡詩。

說起悼亡詩,多是丈夫追悼亡妻之作。從晉朝潘岳的“望廬思其人,人室想所歷”,到北宋蘇軾的“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從唐代元稹的“唯將終夜常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到清代納蘭容若的“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悼亡詩歷代都有,而妻子寫給丈夫的悼亡詩卻很少見。顧太清的《意難忘》寫得哀痛欲絕,自君走後,孤影彷徨。

一徑幽香。傍猗猗修竹,疏影彷徨。橫斜深院宇,冷豔小池塘。才雪後,乍芬芳。盡無語持觴。向夜闌、巡簷索句,特費思量。

相思難話衷腸。想佳人空谷,一樣情傷。簾櫳燈黯黯,籬落月昏黃。多少事,意難忘。似不自禁當。更怕他、新愁舊夢,虛度年光。

嘆一句意難忘,月色黃昏,無人話衷腸。顧太清也常常想自己要不要隨他而去,可是看著身邊還稚嫩的幼兒,他留下來的骨肉,太清咬咬牙,至少要等他們長大,否則也無顏到地下見他。

她本以為自己只要過好自己的日子便可,卻沒料到無端生來禍患。杭州有個風流文人陳文述,他突發興致想替一些有名的女子重修墓園,他的女弟子還寫了一些詩,並編成一本詩集《蘭因集》紀念這些女子。這本是他個人附庸風雅之舉,可是他為了提高知名度,想向顧太清求一首詩。顧太清一向看不起這種行為,便斷然拒絕了。

然而,陳文述卻盜用顧太清的名號屬了一首“春明新詠”,不僅如此,他還特意託人送了兩本給顧太清。這擺明了是在向顧太清挑釁,說:“你以為你拒絕了,我們就沒辦法了嗎?”顧太清面對他們這種小人之舉,回贈了陳文述一首詩:

含沙小技大冷成,野騖安知澡雪鴻。

綺語永沉黑暗獄,庸夫空望上清宮。

碧城行列休添我,人海從來鄙此公。

任爾亂言成一笑,浮雲不礙日頭紅。

陳文述看到顧太清罵他是野騖,而且字裡行間極盡諷刺之語,氣得他是吹鬍子瞪眼睛。可是本身就是自己理虧,也沒法對顧太清做什麼。

顧太清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也沒太放在心上,卻沒想到禍根就此埋下。

顧太清平日裡喜歡和詩人相唱和,龔自珍原是奕繪的部下,奕繪在世時他們常常一起集會詩文酬唱。自奕繪去世後,顧太清便將自己關在房中,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好不容易她的情緒稍稍平復,便和舊友一同出遊。

龔自珍也出身書香門第,富有才華,他最出名的是那首“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可是他也因自己手中的筆桿子而惹下禍患。清道光十九年(1839年)初秋,龔自珍寫了一首《己亥雜詩》:

空山徒倚倦遊身,夢見城西閬苑春。

一騎傳箋朱邸晚,臨風遞與縞衣人。

最要命的是詩後面還有一個小注:憶宣武門內太平湖之丁香花。恰巧貝勒府就在太平湖旁,詩中的閬苑春、朱邸和縞衣人也讓那些好事之徒聯想到了貝勒家的遺孀顧太清。

就在這風口浪尖的時候,不知龔自珍究竟是無心之過還是有意為之,又寫了一首《顧殿秋》:

明月外,淨紅塵,蓬萊幽窗四無鄰。九霄一脈銀河水,流過紅牆不見人。

驚覺後,月華濃,天風已度五更鐘。此生欲問光明殿,知隔朱扃幾萬重。

陳文述看到這首詩,激動得睡不著覺,“此生遇問光明殿,知隔朱扃幾萬重”。陳文述認為這句的意思就是龔自珍想要進人貝勒府和顧太清在一起。他將之前的詩和這首詞聯絡起來,又加上自己的妄斷之詞,便成為龔自珍和顧太清偷情的鐵證。

這件事被陳文述傳的是沸沸揚揚,傳到了奕繪的長子載鈞的耳朵裡,他並未探究事情真假就將顧太清和她的四個孩子趕出了貝勒府。

顧太清從貝勒的側福晉如今淪落街頭巷尾。其實,從物質上來講,對於顧太清還不算什麼,最摧殘人心的是那些無端生出的猜測和鄙夷。

且不論龔自珍是否對她有情,就顧太清來說她的心只屬於一個人,那個同她一起雲水天涯的夫君。

顧太清本想要追隨而去,可是為了他們的兒女只能苟活於世。“賤妾豈自惜,為君教兒成”,顧太清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後來正夫人妙華生的長子載鈞去世,沒有子嗣,於是貝勒府讓顧太清的孫子襲爵。

這樣,顧太清又回到了太平湖,他們一同開始的地方。寒梅初發,雨打榴花,顧太清坐在藤椅上,看著斑駁的牆壁,想起從前的種種,任由黑絲變成了白髮。用著淡然的心境沉吟著:

九十韶光,清明過了,一年春色將盡。雨灑芳田,煙霏深院,偏是清陰惹困。燕子來時候,已辜負、幾番花信。海棠零落閒庭,風飄萬點成陣。

懊惱留春不住,算只有陌頭,楊柳勾引。漠漠情懷,懨懨天氣,況又陰情無準。多少傷心處,奈歲月、暗催雙鬢。對酒當歌,回頭往事休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