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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頻:梁山宋江非好漢

【引子】二十多年前,電視劇《水滸傳》在央視一套播出後,萬人空巷,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然而宋江的猥瑣、獻媚的形象令廣大民眾厭惡。為什麼宋江是這樣一個人呢?根本的原因是他的功名之心太重,這便導致了梁山事業和宋江個人的悲劇。

追根溯源,宋江的性格具有複雜性、矛盾性,假借“忠義”之名,製造矛盾、災難。這種思想根源,是受那個時代影響的。他追求“顯親揚名”“封妻廕子”“青史留名”等社會名譽,反被這樣的功名心毒害了。剖析宋江,研究他與梁山英雄們的悲劇,應該會有收穫。

一、“功名”心的深刻影響

每一個人生活在社會上,無一不受到主流價值觀的影響。他的行為、受的教育均會有鮮明的時代烙印。宋江汲汲於功名利祿,從他的言語和作者施耐庵的心理描寫中可以得到“確認”。《水滸傳》介紹宋江時說他“學吏出身”,“自幼學儒,長而通吏”。“自幼曾攻經史”“幼讀經書明禮義”,並且在其他的敘述段落中宣揚“忠君孝親”“封妻廕子”“青史留名”等封建時代的儒家思想。

小說裡的宋江出身是下層小地主階層(《水滸傳》裡說宋江家有莊園,有“大小莊客”、“身邊有的是金銀財帛”等等),在鄆城縣縣衙做押司。宋江的家庭條件比一般老百姓不知道要好多少倍,還系統地接受過儒家文化的教育,在家講孝道、在外講忠義,因為長得黑,所以被人稱為“孝義黑三郎”。他會寫文章、愛舞槍棒,是一個文武雙才。在他落草梁山後,憑藉文武能力佔據了第一把交椅。

他“自幼曾攻經史,長成亦有權謀”。根據推測,他大約想用自己的能力去做官,從而達到“顯親揚名”的目的。功名心是他人生的根本追求,也正是這個追求造成了他的悲劇人生。

他的假仁假義、拉幫結派,不是為大眾謀利益,而是為了自己的得失榮辱。他缺少那種魄力、那種天下情懷,從一開始就是混進革命隊伍的“自私者”。加上他搞一言堂、玩陰謀、迷信“招安”,結果斷送了梁山隊伍的發展前途。

二、理想與現實背道而馳

宋江自詡有經邦濟世之才,卻屈居人下,只能做一個縣衙的小吏,心中顯然是不滿意的。他期盼在有生之年靠著正道得到“功”和“名”。

譬如他在潯陽樓題反詩之前,作者施耐庵有一段心理描寫:“雖留得一個虛名。目今三旬之上,功又不成,名又不就,倒被文了雙頰,配來在這裡……”這裡的“功”“名”與潯陽樓反詩中的“凌雲志”,均是指他的人生終極目標,即“封妻廕子”“青史留名”等。人生終極目標決定了他為人處世的方向與方法。他不願意一輩子做刀筆小吏,盡其所能積蓄力量,幻想以後“顯親揚名”。然而汙濁的北宋官場賄賂公行、奸臣當道,裙帶關係嚴重,有才能的下層地主和知識分子想要“封妻廕子”“青史留名”,根本是做夢!

根據相關資料記載,在宋代“為官容易,做吏最難”“做押司的,但犯罪責,輕則刺配遠惡軍州,重則抄沒家產。結果了殘生性命”。宋江是一個有道德標準的小吏,不會以害人為前提而爬上高位的。他選定的途徑是鼓兢業業地工作,雖然屈沉下僚,晉升無門。他對自己的理想沒有絲毫改變。

清初的文人金聖嘆對宋江持全面否定的態度,說“其罪浮於群盜一等”、“宋江通天之罪,作者不能為之諱也。”他認定宋江是亂臣賊子,亦沒有人格人品。宋江後來接受招安,是投降派。投降派註定沒有好下場!而且,幹什麼事都一樣。這樣的人哪裡有什麼革命性?分明是奴才!

三、接受招安滿盤皆輸

他仗義疏財,廣交江湖好漢,聞名山東河北,人稱“及時雨”。但這只是“留得一個虛名”。這個“虛名”不能達到他“封妻廕子”“青史留名”的理想。

他惹上官司,亦是因為功名心太重。你看,那些江湖好漢來尋找宋江,不過是為了尋求一個小吏的保護。這些人或是被官吏、地主欺壓而無處容身,或是殺人逃難而惹了官司。宋江出於江湖義氣保護這類人,必然與朝廷“法度”有礙。在閣婆惜發現他給晁蓋通風報信的事情後,他的小吏生涯也就宣告結束了。為了活命,他只能出逃。

經過劫法場等風波,宋江終於不得不上了梁山。因為從小接受儒家傳統教育的緣故,在他內心深處還是鄙夷這種“落草為寇”的行為的。他知道上了梁山離“顯親揚名”“忠君報國”的理想越來越遠了。所以,在他的心靈深處,上梁山落草只是蟄伏尋找機會的一個“避風港”而已。

這種心理在小說中處處有體現。按照北宋的刑法,宋江與“梁山草寇”交往,是不會判死刑的,倘使運氣好,遇到大赦,還可能減免刑罰。他肯定是知道這個情況的,因此在他殺了閻婆惜後,逃難時第一想到的不是落草上梁山的。他偷偷回家對父親說:“若遇寬恩大赦,那時回來父子相見。”他先後躲到柴進、孔太公莊上,並沒有去梁山找晁蓋。在孔太公的莊上。偶遇正要前往二龍山落草的武松,又認識了打家劫舍的王英、燕順,但他沒有隨他們去梁山。

宋江到了清風寨後,只因清風寨知寨劉高的夫人誣陷宋江為清風山賊頭,飛報官府拿了宋江,逼得“花榮大鬧清風寨”,又引發清風山英雄大鬧“青州道”。在這樣別無選擇的情況下,宋江只能選擇落草為寇。後來他在奔梁山的途中,被父親騙回家。在家裡被官府派人捉住投入大牢,遇赦刺配江州。偏偏他喝了酒,藉著酒興在潯陽樓題反詩。倘使不是這樣,他服刑到期後,終有一天會與父親團聚。但他在潯陽樓題的反詩使他再獲死罪,徹底斷了他的心願,為了活命只能上梁山。

他在梁山上,不是為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而是早有謀算,他的思想基礎決定了他不會長期地做賊寇。他始終覺得“受招安”“歸順朝廷”才是上山的根本目的。在晁蓋死後,他坐上第一把交椅,當時便將“聚義廳”改成了“忠義堂”,豎起“替天行道”的大旗。為了增強梁山的實力,擴大梁山的影響,他組織好漢們攻打曾頭市、三打祝家莊、三敗高太尉,取得了輝煌的戰績,使朝廷不敢小看梁山。

宋江這麼做的目的,便是讓朝廷來招安。如此說來,梁山事業只是宋江實現功名夢的一個籌碼。可悲的是,他惑於小利、無視大局,幻想在奸臣當道的宋王朝接受招安,這便註定了梁山事業的失敗。當時正值北宋末年,朝廷腐敗,對外卑躬屈膝,繳納歲貢;對內橫徵暴斂,盤剝百姓,一時間民不聊生。各地有血性的好漢被逼無奈,紛紛佔山為王、落草為寇,他們反抗壓迫、替天行道。在這樣的時候,可以幹一番大業,宋江卻選擇“投降”,怎不令人唏噓?

可以說,儒家提倡的“建功立業”“顯親揚名”“封妻廕子”是宋江人生悲劇的主因。宋江內心的盡忠就是效忠朝廷,其實是為了“實踐”他的造反—招安—做官的投降主義路線,“只反貪官不反皇帝”,實現“博個封妻廕子”的夢想。宋江費盡心機要重回歸官僚體制,戴上烏紗帽,得到當官的種種待遇。宋江標榜的“仁義”,絕不是像晁蓋那樣仗義、仁義,而是為了得到私利。宋江在江湖上做人情,與接受朝廷的招安,同樣是一種投機。但作為頭領,宋江將自己的個人私利凌駕於眾多英雄好漢和梁山事業之上,最終導致了梁山事業的失敗。到頭來沒有一個是贏家,怎能不使人恨宋江罵宋江呢?

宋江將與梁山好漢並列在一起,其實他不是好漢。假借好漢之名,去行禍害其他好漢之事。招安之後,他驅使眾多好漢為北宋朝廷打敗眾多反叛勢力,元氣大傷,他難道不知道這是朝廷的“毒計”嗎?他的短暫的功名,是建立在好漢們的屍骨之上的,充滿了血腥味,是殘忍無情的權力遊戲。

宋江憑藉江湖義氣在梁山好漢圈子中喚風喚雨,他的政治智慧根本不足以支撐招安之後的困局。他的可笑之處在於他以為一紙招安詔書下來,就會把他和他的黑圈子完全漂白。這分明是北宋權臣眼裡的幼稚之舉!

(作者系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中國明史學會會員、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著作權學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