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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收到2封信,很有反差萌,卻體現了2個世界的矛盾統一

這一天,寶玉收到了妹妹探春的一封花箋。

所謂“花箋”,據有關資料,是裁剪成小幅的印有花鳥蟲魚圖案的白色紙張或者彩色的紙張,常用於詩詞唱和、書信往來,或者題詩饋贈,相傳是從唐代女詩人薛濤開始的。

文化味道很濃,難怪探春這樣的女孩兒喜歡用。不過我們這裡重在關注她寫了些什麼:

前夕新霽,月色如洗,因惜清景難逢,詎忍就臥,時漏已三轉,猶徘徊於桐檻之下,未防風露所欺,致獲採薪之患。昨蒙親勞撫囑,復又數遣侍兒問切,兼以鮮荔並真卿墨跡見賜,何 惠愛之深哉!

今因伏几憑床處默之時,因思及歷來古人中處名攻利敵之場,猶置一些山滴水之區,遠招近揖,投轄攀轅,務結二三同志盤桓於其中,或豎詞壇,或開吟社,雖一時之偶興,遂成千古之佳談。娣雖不才,竊同叨棲處於泉石之間,而兼慕薛林之技。風庭月榭,惜未宴集詩人;簾杏溪桃,或可醉飛吟盞。孰謂蓮社之雄才,獨許鬚眉;直以東山之雅會,讓餘脂粉。若蒙棹雪而來,娣則掃花以待。此謹奉。

不知道我的感覺準不準確,讀來舒展自如,如行雲流水,像“前夕新霽,月色如洗”“雖一時之偶興,遂成千古之佳談”“若蒙棹雪而來,娣則掃花以待”等語,竟依稀有蘇東坡的行文味道,難怪林黛玉當年初見榮國府時看到探春,會覺得她“顧盼神飛,文采精華,觀之忘俗”——果然是“腹有詩書氣自華”。

因總體上非常雅緻,又用了好多典故,本該翻譯一下,但是翻譯是真的會破壞此信意境的,就不畫蛇添足了,總之大意是清楚的:探春先是感謝二哥對自己染恙的關心,又表示自己已經大好了,接下來想倡議結詩社,大家一起吟詩作樂,不亦快哉。

寶玉一讀探春的信,那是一刻也不想耽擱,除了結詩社令他動心,單是讀她的信已經令他滿口生香了。

探春說的事是精神生活,而她的信本身又讓人產生精神享受。

而當他正要去秋爽齋找探春時,又收到了賈芸的一封信,這就完全是另一種風格了:

不肖男芸恭請父親大人萬福金安。男思自蒙天恩,認於膝下,日夜思一孝順,竟無可孝順之處。前因買辦花草,上託大人金福,竟認得許多花兒匠,並認得許多名園。因忽見有白海棠一種,不可多得。故變盡方法,只弄得兩盆。大人若視男是親男一般,便留下賞玩。因天氣暑熱,恐園中姑娘們不便,故不敢面見。奉書恭啟,並叩臺安。男芸跪書。

這封信是被脂硯齋點評為“噴飯”的。

確實好玩得很。從這封信可知,賈芸是讀過一些書的,但顯然讀得不多,心裡想到的全是“口語”,但他知道寶玉是個“文化人”,所以他寫在紙上的時候,要把口語翻譯成書面語,又因為讀書不多,書面語掌握不多,於是就出現了“日夜思一孝順”“竟認得許多花兒匠,並認得許多名園”“故變盡方法,只弄得兩盆”等等半文半白、半土半洋的語句,倒極像我們這些中年人上中學時寫英語作文。

這賈芸,真是有點可愛有點傻啊!為了送兩盆白海棠給寶玉,可把他累壞了。

在我讀來,他是努力想要在寶玉面前顯得有文化一點,事實上是大可不必。畢竟寶玉並不會要與他結交,前些天認他做“兒子”,也只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鬧著玩的;哪怕想結交,寶玉倒也不會仗著有點文化就看不起沒多少文化的人,這跟我們現在的一些“文化人”是不一樣的。

可是賈芸卻不能這樣想;他並不是真的想做寶玉的“親男”也就是“親兒子”,但他的確想和寶玉更親近一點。沒有別的目的,就是想為自己的生計爭取一些機會。

只要寶二爺親近的人,當然是大有機會的。

拿賈芸這封信與探春的信放在一起一比較,那可真是太有“笑果”了,也難怪脂硯齋要“’噴飯”;然而噴則噴矣,卻並不足以譏笑賈芸。

這就像“‘陽春白雪”和“下里巴人”,味道截然不同,但都有存在的價值。

而最基本的價值是,探春和賈芸的兩封信,告訴我們兩個世界的矛盾統一:

大觀園裡有美好的精神生活追求,而大觀園外有世俗生活的掙扎,如果嫌“掙扎”太煞風景,那就換成“奮鬥”吧。它們看起來是這麼不協調,但它們是真實地並存著。

而在一定程度上又是互相滲透的。詩意浪漫的大觀園,誰能想到探春為了解決經濟難題,會主導一次“開源節流”的變革呢?

賈芸又何嘗沒有想象過,自己的下一代能夠享有大觀園裡的詩意生活呢?

生活終究是複雜的,是不斷髮生改變甚至輪迴的。有賈府之類大家族的沒落,也有賴大這樣的“奴才”之家走上前臺,也少不了賈雨村這樣由末世到中興終又走向消亡的型別。

對此,朋友們怎麼看呢?歡迎留言討論。

(網圖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