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頭板兒被管教叫走,估計去彙報工作或者接受新任務去了。
姚哥繼續著紅眼兒紋身的話題:“幫派裡紋身代表身份,什麼級別紋什麼,不能亂紋。你看那動不動就紋條龍的,最多就是個玩兒鬧,不定哪天遇到真的,就得捱揍……”
姚哥的話讓我想起那個相聲段子——
“你這背上紋的嘛?”
“二龍戲珠。”
“打!”
……
“你這背上紋的嘛?”
“二龍戲珠。”
“打!”
……
“你這背上紋的嘛?”
“皮皮蝦玩兒球兒。”
正在胡侃,頭板兒回號兒。
相隔幾分鐘後,管教親自送進一個人來,並囑咐多強調號兒裡的紀律。
送進來的,是個小孩。因此,頭板兒和二板兒例行的詢問也溫和了許多。
“叫什麼名啊?”
“路曉聰。”
“多大呀?”
“16。”
“因為什麼進來的呀?”
“搶劫。”
“搶的什麼呀?”
“手機和現金。”
“一人搶的呀?”
“五個人搶一個。”
“搶了多少錢呀?”
“三百多。”
“錢能分,手機怎麼分呢?”
“手機賣了。”
“跟哪兒賣的?”
“西至門兒,那有專門街邊兒收舊手機的。”
“什麼手機?賣了多少錢呀?”
“諾基亞,賣了600 。 ”
“操!真他媽黑!要我怎麼也得給800呀!”二板兒這話引來一陣鬨笑,隨後他接著問:
“900多塊,五個人怎麼分的呢?”
“每人150 。”
“那還剩下錢呢。”
“剩下的錢,哥幾個搓了一頓。”
“嘿!慶功宴是吧?!”眾人又是一陣鬨笑。“路……得,以後你就叫小崽兒吧……”
囑咐完“萬事打報告,謝字不離口”之後,小崽兒被安排在我旁邊坐下。顯然,這是給了照顧的,因為排名不低。
“叔!”小崽兒有禮貌地跟我打招呼。我細看這孩子,身形消瘦、面板略黑、眉目清秀,一口的京腔。沒有一絲的痞氣。於是問:
“還上學呢吧?”
“已經考完中考了。”
“你說這孩子這麼小,關這裡幹嘛呀!”姚哥不忿地來了一句。
“叔!”小崽兒又向姚哥打了招呼,然後繼續說:“原本在派出所時,警察說不關我們的。我媽和另外幾個同學家長都去了,警察說把錢退了道個歉就沒事了。結果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進來了。”
“另外幾個同學也被關進來了嗎?”
“進來了,分在不同的號兒裡了。叔,咱這號兒裡不打人吧?”
“沒事,別怕,不打人。”
“我倒是不怕,我就擔心我媽,我媽心臟不好。”小崽兒說著,眼圈就紅了,看得出,他還有點委屈。
“你們搶的什麼人啊?”
“高我們一個年級的。那人常欺負低年級的學生,老早就看他不順眼。上個星期他劫了我們班一個哥們兒,搶了錢和手機。我們幾個關係不錯,就替他出氣,把那個高一的給劫了。堵了他好幾天呢。結果那小子事後報警了。我們哥幾個剛搓完那頓飯,警察就找到我了。然後警察讓我帶著他找另外幾個哥們兒,我哪能把哥們兒賣了呀?就帶著警察在樓群裡轉,一圈一圈的。警察發現在兜圈子,就嚇唬我。我說我真的記不清了……”
“你這事兒不叫事兒呀。”我接了一句。
“嗨,叔,警察找到我的時候,跟我包裡搜出一把水果刀。我們劫那小子的時候,根本就沒拿刀出來,用不著。給他一圍上,就可老實了,讓掏錢掏錢,讓交手機就交手機。可是跟警察那就說不清了。”
“放心吧,你們年紀小,還是上學的年齡,事情又不大,估計過幾天就出去了。”我寬慰著小崽兒,“而且你們這幾家的家長肯定也在想辦法,肯定能讓你們出去的。”
“就是!這根本就不是孩子該待的地方。”姚哥又補了一句。
當晚,小崽兒睡地毛兒。晚上值夜班時,看著他豆芽菜一般的身材,倒是沒有被擠在牆上。
老頭依舊頻繁起夜,每每跪在鋪板兒上揉眼睛、揉腦袋的時候,就想起放風時他吭哧吭哧做俯臥撐的樣子,判若兩人。
這一老一少,拉開了號兒裡年齡的跨度,從66歲到16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