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浪漫滿屋》

前不久，一則“女博士幫丈夫落戶北京約定離婚就賠1000萬”的新聞引起網友熱議。

據上游新聞，白女士和胡先生在登記結婚後第二年，白女士獲得落戶北京的資格，按照政策，作為配偶的胡先生可以隨妻落戶。落戶前，雙方簽訂“落戶協議”，內容為：

胡先生隨白女士落戶北京，如果雙方離婚，胡先生需給白女士補償款1000萬元，同時標註該協議具有法律效力。

圖/新京報

事後，兩人因長期矛盾於2020年到海淀區法院訴訟離婚。不久前，法院判決兩人離婚，但駁回白女士按“落戶協議”處理夫妻財產的訴訟請求。

上述案件中的“落戶協議”與近年來流行的“忠誠協議”有一定的相似之處。“忠誠協議”是指具有合法婚姻關係的夫妻協商約定雙方不得發生婚外性行為，違約責任及賠償，以及對夫妻雙方財產分配的協議。

公眾常談論的

“淨身出戶”（協議）

，即夫妻雙方約定“若一方發生婚外情，則需要放棄夫妻共同財產”，

也屬於“忠誠協議”的一種。

網友評論

但是，“落戶協議”“忠誠協議”是否具有法律效力？為什麼法院不支援北京白女士請求履行“落戶協議”的訴求？夫妻雙方是否可以透過法律協議約定夫妻忠誠的義務？

Q：“落戶協議”是否具有法律效力？

前文提到的“落戶協議”，內容為白女士約定幫丈夫在京落戶，如雙方離婚，丈夫要補償1000萬元。法院認為該協議屬於經濟補償的約定，從簽訂過程及協議內容看，

既非雙方對夫妻財產的約定，也非因離婚就財產分割達成的協議

，因此白女士主張依此協議處理夫妻財產分割，無法律依據。

要理解法院的判決，先要了解我國《民法典》對夫妻財產協議的相關規定。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一千零六十五條

男女雙方可以約定

婚姻關係存續期間所得的財產以及婚前財產

歸各自所有、共同所有或者部分各自所有、部分共同所有。

約定應當採用書面形式

。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確的，適用本法第一千零六十二條、第一千零六十三條的規定。

夫妻對婚姻關係存續期間所得的財產以及婚前財產的約定，對雙方具有法律約束力。

夫妻對婚姻關係存續期間所得的財產約定歸各自所有，夫或者妻一方對外所負的債務，相對人知道該約定的，以夫或者妻一方的個人財產清償。

也就是說，婚姻雙方有權利根據雙方意願，在婚前、婚後或協商離婚時，簽訂對婚前財產、婚後財產進行分配、分割的有關協議。

而在白女士“落戶協議”一案中，雙方簽訂的“1000萬賠償”，並不是屬於婚前個人財產或婚後夫妻共同財產的範疇，而是雙方的一種經濟補償約定。

圖/微博

而根據《民法典》的有關規定，離婚時一方有權向另一方請求損害賠償、補償的案由只有兩種，一是一方屬婚姻過錯方，如因重婚、家暴等情形導致離婚；

二是夫妻義務（家務）補償

。

簡單來說，

如果一方犯有“重婚”“與他人同居”“實施家庭暴力”等嚴重過錯，無過錯方可以請求損害賠償。如果一方從不參與家務勞動、不照料家庭成員等，離婚時另一方可以要求經濟補償。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一千零九十一條

有下列情形之一，導致離婚的，無過錯方有權請求損害賠償： （一）重婚； （二）與他人同居； （三）實施家庭暴力； （四）虐待、遺棄家庭成員； （五）有其他重大過錯。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一千零八十八條

夫妻一方因撫育子女、照料老年人、協助另一方工作等負擔較多義務的，離婚時有權向另一方請求補償，另一方應當給予補償。具體辦法由雙方協議；協議不成的，由人民法院判決。

白女士與胡先生“1000萬落戶賠款”內容，不屬於以上情形，是難以得到民事婚姻法庭的支援的。

圖/《最完美的離婚》

另外，該案主審法官表示，我國民法典以結婚自由、離婚自由為原則。夫妻雙方之間簽訂的類似協議，只能是對雙方共同財產的約定，不能對結婚、離婚行為進行約束。

這就意味著，“落戶協議”屬於白女士與胡先生兩人之間的民事法律行為，該協議的簽訂不能違背雙方的基本婚姻權利，即無論最終胡先生是否以配偶身份進行落戶及是否落戶成功，雙方都有權利提出離婚。

無論是“落戶協議”或“忠誠協議”，都不能侵犯個人的婚姻自由權利。

Q：“忠誠協議”是否能讓出軌男淨身出戶？

最高人民法院在《民法典婚姻家庭編繼承編理解與適用》中明確規定：夫妻之間簽訂忠誠協議，應由當事人本著誠信原則自覺自願履行，

法律並不禁止夫妻之間簽訂此類協議，但也不賦予此類協議強制執行力

，從整體社會效果考慮，法院對夫妻之間的忠誠協議糾紛以不受理為宜。

這就意味著，婚姻雙方可根據自身需求籤訂“忠誠協議”，但

離婚時雙方是否根據協議執行依靠個人決定

，法院是否認可協議內容、是否要求雙方執行協議則視情況而定。

例如，婚姻雙方以“忠誠協議”的方式約定夫妻忠誠的義務，協議規定任意一方發生婚外情後需淨身出戶。

女方在婚後發現男方出軌，若男方配合、願意履行協議內容，則可根據協議分配夫妻財產。但男方若反悔，雙方協議不成訴訟至法院的，法院則會根據實際情況及法律規定對夫妻財產進行分配。

圖/《離婚的二人》

2020年，據廣州市白雲區人民法院披露的案例，女方鄭某和男方袁某登記結婚，婚後未生育子女。

兩人曾簽訂《婚姻財產協議》，其中規定：“今後雙方因婚外情、與他人同居、家庭暴力或有關係曖昧的異性朋友，造成夫妻感情破裂而離婚的，過錯方應一次性賠償對方50萬元，夫妻共同財產平均分割。”而後，男方袁某出軌婚姻破裂。女方鄭某要求離婚，並要求男方袁某按協議賠償50萬元。

法官認為，鄭某和袁某的協議“不存在意思表示瑕疵或違背法律、行政法規的禁止性規定的情況下，可作為夫妻離婚協議的組成部分獲得法律上的效力。”

但考慮到男方袁某是貨車司機，收入一般，故協議中約定50萬元的賠償數額不符合其實際經濟情況，明顯偏高，顯失公平。最終，

法院根據袁某的經濟收入、日常消費水平及承受能力，結合本地生活水平

，酌定袁某向鄭某支付賠償金5萬元。

圖/微博

當然，也有“忠誠協議”不獲法院支援的案例。

2019年度江蘇法院婚姻家庭十大典型案例之李某與馬某離婚糾紛案。男方李某與女方馬某曾簽訂婚內協議：“約定今後雙方互相忠誠，如因一方過錯行為（婚外情等）造成離婚，

女兒由無過錯方撫養

，過錯方放棄夫妻名下所有財產，並補償無過錯方人民幣20萬元。”

協議簽訂後，男方李某仍與婚外女子羅某保持交往，羅某於2017年7月產下一子。李某訴至法院要求離婚，馬某同意離婚並主張按照婚內協議約定，處理子女撫養和夫妻共同財產分割。

最終，

法院因協議中的扶養約定涉及身份關係等原因並未認可該“忠誠協議”

，不支援“補償20萬元”的請求，但考慮到男方李某為婚姻過錯方等因素，判定女方馬某分得夫妻共同財產的70%。

圖/《最完美的離婚》

該院認為，夫妻間訂立的忠誠協議應由當事人自覺履行，法律並不賦予其強制執行力，不能以此作為分割夫妻共同財產或確定子女撫養權歸屬的依據。

根據最高院的解釋，

忠誠協議實質上屬於情感、道德範疇

，當事人自覺自願履行當然極好，如違反忠誠協議一方心甘情願淨身出戶或賠償若干金錢，為自己的出軌行為付出經濟上的代價。但是如果一方不願履行，不應強迫其履行忠誠協議。

Q：“忠誠協議”應當怎麼籤？

最高院針對“忠誠協議”給出的解釋中，提到“忠誠協議”的有效性與以下要點相關聯：

1）協議內容是真實的，沒有欺詐、脅迫的情形；

2）證明對方具有違反忠誠協議的行為時，不能侵犯TA人的相關權利，如為了獲取證據竊聽電話、私拆信件，甚至涉及其他更為嚴重的侵犯個人隱私權的惡劣違法犯罪行為。

另外，“忠誠協議”的簽訂，不能侵犯個人的合法權益，如侵犯個人的探視權、離婚權、人身權、繼承權等。

圖/《離婚》

例如，協議中規定

“若一方出軌，則出軌方必須無條件離婚”“如一方主動提出離婚，需向另一方進行賠償”

等以離婚為條件的協議條款，侵犯了個人的離婚權，

不符合“結婚自由、離婚自由”的法律規定

，不會受到法院支援。

“若一方出軌，則必須放棄孩子的撫養權，不能探視孩子”

，這樣的協議內容涉及身份關係，侵犯個人探視權和撫養權的合法權益，

容易被法院認定為無效協議。

再者，協議中若規定了鉅額的違約賠償內容，超出個人的承擔能力和社會經濟水平，一般情況下也難以得到法院的認可和支援。

《民法典》第一千零四十三條中規定，“夫妻應當互相忠實，互相尊重，互相關愛”。夫妻忠實義務並非權利義務規範，而是一種倡導性規範，也不妨礙夫妻雙方自願以民事協議的形式，將此道德義務轉化為法律義務，以賦予忠實義務法律強制力。

參考資料：

1。 女博士幫丈夫落戶北京約定離婚就賠1000萬，法院：夫妻“忠誠協議”不禁止但無強制執行力

https：//www。sohu。com/a/467093349_120388781

2。 夫妻籤“忠誠協議”：若出軌離婚賠50萬！結果真出軌了。。。法院這樣判，每日經濟新聞

http：//www。nbd。com。cn/articles/2020-12-16/1572844。html

3。 丈夫出軌妻子憑“忠誠協議”成功索賠10萬

https：//www。chinanews。com/sh/2013/05-10/4806221。shtml

4。 劉某、楊某離婚後財產糾紛二審民事判決書

https：//wenshu。court。gov。cn/website/wenshu/181107ANFZ0BXSK4/index。html？docId=481165651203463f9297aa7e01645789

5。 “忠誠協議”怎麼籤？法院判決告訴你！

https：//zhuanlan。zhihu。com/p/77390597

6。 丈夫出軌簽下“忠貞協議”，被妻子要求淨身出戶

http：//app。myzaker。com/news/article。php？pk=609d1c651bc8e026070002e9

7。 夫妻“忠誠協議”有沒有法律效力？最高院給出明確意見

https：//www。163。com/dy/article/G6DE4JQP05455BAL。html

8。 《民法典》出臺後，夫妻忠誠協議的效力會受到何種影響？

https：//lvdao。sina。com。cn/news/2020-06-09/doc-iircuyvi7548442。shtml

8。 許×等離婚糾紛二審民事判決書

https：//wenshu。court。gov。cn/website/wenshu/181107ANFZ0BXSK4/index。html？docId=22e85039e96a4bb89d6943dce4cc0e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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