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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善良又愚蠢的姨媽,一部不乏笑料的悲劇,一場熱熱鬧鬧的寂寞

我對許鞍華的熱愛是從《天水圍的日與夜》開始的。

儘管之前一直久仰她的大名,但一直沒機會找她的作品細細觀看,但自從《天水圍的日與夜》之後,一試成主顧,之後還接連看了《天水圍的夜與霧》《得閒炒飯》《桃姐》。。。

一路看下來真的是每片都不讓人失望,像是她早期的作品《女人四十》《千言萬語》《姨媽的後現代生活》這些。

許鞍華的電影貴在細節,貴在細膩又貼身的描繪出每個劇中人物。

相較於其他電影猛在劇情題材上面爭奇鬥豔,她的電影反而追求平淡,讓劇情事件退居二線,主要只是為了帶出片中角色。

所以她的電影一向罕有的真實樸素。

我對電影有自己的分級方式,比如說市井電影,顧名思義,就是描寫小人物的電影了。

市井電影我很喜歡看,今天又想起來看《姨媽的後現代生活》這樣典型的市井電影。

市井電影,總是逃不開三個元素——方言、舊宅、艱辛甚至悽慘的情節。

這種電影往往擁有太過真實的生活場景和似曾相識的對白。

許鞍華的《姨媽的後現代生活》一個都沒落下。

小喜小悲充斥在兩個小時裡,卻同樣讓我感嘆底層人物的悲哀與無奈。

這是一出不折不扣的悲喜劇,描繪小人物的生活,展現小人物的喜怒哀樂。

許鞍華對於人生的詮釋是“小悲小喜的集合”。

雖然平淡、瑣碎、樸實,但是卻讓人覺得貼近,給人一種不容忽視的感覺。

因為,這些小悲小喜正是我們自己的尋常生活。

所以在看完《姨媽的後現代生活》,可以強烈地感受到一種精神層面的分裂。

這種分裂,不僅體現於影片的敘事視點、風格的變化上,也體現在影片總體情緒基調由揚到抑的走低態勢。

甚至,它還涉及許鞍華自身對葉如棠這個人物的一種主觀認知的變化,以及她在選擇表達方略時所面臨的一種兩難處境。

起初聽名字真的以為是一部喜劇電影,把“姨媽”放在第一位,以為準是個七大姑八大姨家長裡短的瑣碎生活。

但其實不是,先不管“後現代”云云是特指什麼,這部片子的姨媽,只是指姨媽一個人的孤單生活。

沒有熱鬧喧囂,有的,只是一個小人物的命運和悲哀。

實在覺得這個電影的名字太欺騙人了。

可是看了花絮後,才知道原來李鞍華是打算喜劇結尾的。

因此那個倍顯淒涼的結尾,確實顯得那麼突兀和和前面略顯搞笑的劇情有些格格不入,感覺上是有些生硬和不合情理。

看這種市井電影,是需要堅強內心的,因為它能夠直擊普通老百姓心底最深的痛處。

英雄主義總是很遠,羅曼蒂克也是短暫的,但是影片中的噪雜小市民世界,卻是大部分人真實的生活寫照。

而這部電影最兇狠之處,就是那份小市民的不甘心。

這樣的電影,往往是看完結局後才感觸頗深。

心想《姨媽的後現代生活》要真是一個喜劇就好了,至少我們還可以笑中有淚。

雖然都是講述的小人物的悲劇命運,但是還是能夠感受到大家的努力和抗爭,至少還能感受到他們的信心和勇氣。

要感謝編劇李檣又帶給我們這麼一個書寫小人物悲哀命運的生活史。

儘管影片的開頭,讓我覺得人物有點做作對白有些虛假,有些為生活而鋪墊的痕跡。

姨媽的上海話不標準而且帶著故意裝出的上海人的生活氣息,但是如此輕巧和單一,感覺有些出乎意料。

“葉如棠偏要做這生活長劇的悲情女主角,起伏跌宕離結尾還早呢。她理想主義的一盆火繼續熊熊燃燒,直至成為灰燼。 ”

這幾句是當代作家燕燕的小說《姨媽的後現代生活》中的。

雖然電影對小說改動甚大,但它仍可以用來做小說和電影共同的內容概括。

這幾句話,道出了電影故事的精髓和基調。

簡言之,就是一個不甘平庸的中年女人理想的幻滅。又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必然的覆滅。

這種題材許鞍華似乎很得心應手。

提起許鞍華,除了她特色的作品外,她的生活也是飽受關注的。

男性化的面孔,堅強有力,沙啞的聲音,不結婚不生子。。。

試想,這樣一個女人,對生活的解釋是什麼呢?在她的眼中,生活又是什麼面目?

許多導演喜歡用電影表達自己對人生的理想和看法,許鞍華也一樣,只是看了《姨媽的後現代生活》真的,太敬佩她對底層生活絲絲入扣的解析。

有人說,了不起的女人通常是不幸福的女人,幸福的女人通常成不了了不起的女人。

公平嗎?不公平,了不起的女人做的事情那麼出色,卻不讓她們幸福,所以何叫公平

電影看完的感覺,一是聯想到編劇李檣的另一部作品《孔雀》,再就是許鞍華早期的作品《女人四十》。

前者是說理想的破滅,後者是講市井女人的慘淡人生。

有人說《姨媽的後現代生活》是許鞍華《女人四十》後的迴歸,指的大抵是相近的主題。

《女人四十》那種純港式的幽默笑中帶淚,似一隻無形大手牽引觀眾的情緒,那樣的毫無察覺。

早在多年前,我們已經不能懷疑許鞍華處理市井小人物的純熟手法。

有人說,讓人上癮的東西都是不好吃的東西,像辣椒、菸草乃至大麻,吞吐不下、欲罷不能,因此不能忘懷。

這大概是一種痛並快樂著的狀態。。。

同樣的理論,“惡毒”編劇李檣筆下的人物醜態百出、斯文掃地。

如此的卑微和畏縮,卻因為真實地折射出底層小人物苦苦掙扎的人生,反而讓觀眾難以釋懷和忘記。

李檣的電影,小人物都是他筆下的主要角色,這些小人物做著無比普通的事情,好像他們就生活在你我的周圍。

他們也有著夢想,但在現實這塊大石頭上磨啊磨,最終將稜角全部磨平。

就像《孔雀》裡那個想要翱翔藍天的姐姐,和《立春》中幻想自己站在世界舞臺上歌唱的王彩玲。

她們反覆向心底的烏托邦試探,卻還是一次次敗下陣來。

相比之下,《姨媽》中的葉如棠則敗得更加徹底,幾乎是千瘡百孔。

錢被騙走,感情也被騙,女兒不孝順,身體又逐漸枯萎。。。

《姨媽的後現代生活》是06年由許鞍華執導,李檣編劇,周潤發,趙薇,斯琴高娃、王子文主演的劇情片。

沒想到吧,發哥和斯琴高娃竟然搭過戲。嚶嚶~

豆瓣評分雖然不是很高,但口碑極佳,電影在國外的知名度也很高。

斯琴高娃因本片獲得第27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

影片以上海現代都市生活為背景,講述了一位知識女性退休後充滿戲劇性的悲喜人生故事。

整部影片笑中含淚,乍喜還悲,表面上看似是喜劇,但骨子裡卻瀰漫著莫名的悲涼與無奈 。

編劇和導演用心用腦,反映當代大城市浮世繪、眾生相,劇情紮實精彩,情節幽默,表現風趣,引人入勝。

然而最讓人讚歎的卻是不分主配角,全體演員難得一致的演技。

老戲骨斯琴高娃演技不必說,周潤發的演技又松又放,實在是他去好萊塢後近年來最佳的一次表演;

趙薇放下身段,演一個粗俗的東北女青年,也讓人眼前一亮;

盧燕和史可雖然是配角,卻一樣令人過目不忘。

《姨媽的後現代生活》裡,場景由許鞍華作品一貫的香港換到了上海,主角也由圍著一家人的營生辛勞奔波的蕭芳芳換成了獨居的“一生清高”的姨媽斯琴高娃。

斯琴高娃扮演的姨媽葉如棠,是一個典型的舊上海遺老。

“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生浮夢。”

她受過良好的高等教育,能講一口“古典”英式英語。她對自己身邊的鄰居不屑一顧,尤其不能容忍水太太那一身庸俗的小市民氣息。

她自命清高,不苟流俗,保持著高尚、雅緻的生活情趣。

在葉如棠的自我想象中,她自認是一個被貶塵間的天使。

然而不幸的是,偏偏造化弄人,拮据的經濟收入使她被拋離“名士”的生活圈子,不得已混跡於小市井的喧囂塵世。

姨媽在心底當然是不認同“市井婦女”這樣卑下的稱呼的。

在她眼中,勢利、碎嘴的全樓上下的鄰居們全是“癟三”。

念過大學、會講英式英語的姨媽,獨自居住在上海市中心的老宅中,每日端著架子、與鄰居攀比、說女兒在洛杉磯、過著有些尖酸刻薄卻也善良敦厚的生活。

我不知道斯琴高娃是不是真的會說上海話,不過那濃濃上海腔調、斤斤計較的討價還價,無不透露典型的小市民之風著實經典。

然而,姨媽卻也端著自己上過大學,會說英語,自凡與樓裡的“癟三”總歸是不同的。

但她常常抱著一顆熱騰騰的普渡眾生的善心,看不得周圍的人遭罪。

這無形也無意地抬高著自己的身份,維持著屬於小知識分子的那點尊嚴和驕傲。

影片中出現了兩座城市,一個是矗立著東方明珠塔的現代化大都市上海,另一個則是沒落的東北工業小城鞍山。

上海炎熱得要命,而在鞍山,飄零的雪花擋不住陣陣寒意。

這兩座城唯一的共同點,是在夜裡天上都掛著同一輪明月。

“城裡的月光,把夢照亮”,寬寬在月光下充滿著希冀,即便是身在破敗的小城市裡。

而照在上海姨媽身上,卻是夢想凋謝的預兆。

於是,在她身上我們也就看到了另一層小市民所慣有的精於算計、狡黠世故的生存策略。

姨媽很愛錢,又很摳門,為了省電費,冰箱都不插電,買來的東西都放到樓下小賣部的冰箱裡;

就算自己家的電話,也要公示出電話收費標準;

空調不給寬寬開,自己卻在睡覺時大開空調;

買來的西瓜碎了一地也能不浪費,要坐在樓梯上吃完。。。

然而,在她外甥寬寬眼裡,姨媽的種種小聰明有時也不免疏於敗露。

這便在她理想自我與現實自我之間,顯現出了些許誇張的喜劇張力。

應該說,這正是許鞍華對於上海市民秉性的一種精到解讀。

到最後,隨著葉如棠墮入生活困境,影片也為我們展示出這種小市民性在中國時代變遷中的某種文化宿命。

葉如棠身上體現的這種市民性,其價值核心就是一種個人主義的生活態度。

它正是姨媽傾其一生所苦苦追求,最終卻求而不得的一種人生理想。

而恰恰是在這個最為強調日常生活私有性的現代都市,由於生存空間的狹窄,生活資源的短缺,個人的私有空間卻反而變得分外侷促。

這些個人生活的挫折體驗,在影片中被提煉為一種人生理想與嚴酷現實的錯位,以及一種對人生無常的感傷和感嘆。

“常恨此身非我有”這句被潘知常、葉如棠常常掛在嘴邊的杜詩名句。

折射出的正是個人主義者在喧囂塵世一種獨特的渺小而乏力的生存體驗。

葉如棠精細小氣,家用電器形同擺設,和前來小住的外甥都AA制,當然部分原因是她的收入有限。

她有追求,嚮往一種高雅斯文的生活方式,所以“雅”騙子潘如常(周潤發飾)就能乘虛得逞。

她寂寞,獨居的她養鳥養魚、畫畫、舞劍聊以慰寄,正因為寂寞虛無,有點舊時書生範兒的潘如常便能泡到她。

她好面子,當初返回上海時留在鞍山的女兒大凡(趙薇飾)被她說成是在米國洛城發展。

她顧忌名譽,但還是忍不住要偷偷地帶心儀的老潘回家。

她也善良,想幫助女兒患呼吸衰竭的農村打工婦女金永花(史可飾)。

然而,老式的知識分子姨媽已經“不合時宜”了,就如她自我感覺良好的英式英語已經不如美式的那麼吃香了。

她和鄰居水太太(盧燕飾)截然不同,水太太是明目張膽過分炫耀的妖嬈著,每日高聲放歌,且換假髮如換衣,連寵物貓都服飾常新。

而姨媽則是孤芳自賞的暗地妖嬈著,當然她也希望能覓得知音,說難聽了就是悶騷型。

故而潘如常一曲程派的《鎖麟囊》便鎖住了她孤寂清寡的心,令她在著戲服的假扮人生中迷失心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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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一把年紀還陷入迷情的女人,不止法國的諾愛爾一個,至少還多了個上海的姨媽。

然而,生活它不做夢,也不會讓不切實際的迷夢成真。

越是有想法追求和稜角的人,現實很可能越會讓其摔打得慘烈。很多看上去很美的東西,大都有其偽裝、表面或蓄意的成分。

就如以詩詞歌賦為儒雅外衣的潘如常的“文藝愛情”,再如姨媽那在泳池裡掉顏色的毛線泳衣一般,越是浸泡越是汙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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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子老潘的到來,打破了姨媽平靜。他的到來給姨媽暗淡的人生帶來了一抹亮色,卻又旋即將姨媽推向人生的谷底。

先是外甥聯合網友騙她的錢,因為是親戚,最後她還得替外甥向警察求情。

然後,重頭戲出場,周潤發飾演的騙子不僅騙錢還騙色,連帶感情一塊兒騙了,忽悠著姨媽去投資墓地。

轉頭再去,不用說,人去樓空,潘知常最終肯定消失了,姨媽的終生積蓄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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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一個鄉下女人金永花的故事也在開始,她為了四歲病重的女兒來到這個大城市工作。

為了幫助她,姨媽請她做自己的保姆。很快姨媽便發現金永花居然靠“碰瓷”來掙錢。

嚇得姨媽把她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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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騙了一切的姨媽摔斷了腿,終於有一個親人出現——女兒劉大凡及其物件,從東北鞍山趕來上海照顧親媽。

女兒粗俗、冷漠,指著姨媽的臉罵她:

“當年明明不愛我爸那個粗俗的老工人,幹嘛還嫁給他?幹嘛還生下我?為了回上海又離婚,頭也不回離開我們?”

姨媽在睡夢中看到一輪明月降臨窗前,最終覺得上海待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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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的事件再加上姨媽自己發生意外住進醫院後,姨媽醒悟,決定離開上海,回到在二十年前離開的另一個省份的家。

回到她已經疏遠的丈夫和女兒身邊。

她跟著女兒回了鞍山,跟著粗俗的前夫在市場賣小商品。

最後的一幕,姨媽已經不是那個染黑了頭髮、梳著髮髻、唱京戲、畫國畫、講英式英語、拿腔拿調的上海老太太了。

而是灰白著頭髮、裹著頭巾、穿著肥碩黑布衣服、坐在自家雜貨攤前,麻木地啃著餅,呆呆望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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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如棠在遭受日常生活中一連串的打擊和挫折之後,才不得不放棄了她追索一生的生活方式。

《姨媽的後現代生活》最經典的鏡頭:窗外徒然出現了一輪巨大的明月,而病床上已是滿頭白髮的葉如棠,眺望著月色卻流露出滿目的惆悵。

月的光輝悄無聲息地灑進房間,而個人主義的生活理想卻在漸漸離她遠去。

其中的悲涼與孤寂,此時正向誰人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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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影片的情緒基調忽而急轉直下。

葉如棠無奈地迴歸了家庭,迴歸了破敗不堪的東北,也迴歸了混亂、蒼涼和如此了無生趣的傳統秩序。

這時,巨大的滿月再次出現,而坐在陽臺向上張望的卻不再是姨媽,而是以大凡和寬寬所表徵的下一代。

這是整部影片最讓人感到窒息和絕望的一幕,相同的鏡語彷彿為人們暗示出一種生命的輪迴

葉如棠內心已經泯滅了的希望,此時卻正在寬寬和趙薇的眼前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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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中有故事情節、出場的人很多,但都不顯的凌亂散序,他們都以姨媽的生活為線索而相關著。

當然,也不是簡單鬆散的拼接串聯,而是因劇情和人物故事發展的需要而技巧的安插其間,他們的生活都或多或少地對姨媽的生活乃至內心產生了影響。

弱勢群體的代表金永花的故事在姨媽的生活中所佔的分量不算小。

為了醫療費,沒有醫療保障的金不惜冒死碰瓷兒,直到因不堪重負而拿掉了女兒的呼吸器。

這時,法律出來主持正義了。寵物貓和水太太的相繼死去、金永花的命運以及自己被騙錢“騙色”的事實。

所有這些讓姨媽的生活來了個大轉折,箇中滋味混雜獨嘗的她跌下了天橋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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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簡單從外甥寬寬兩次探望姨媽便能看出這種弱勢群體的無助。

一次暑假期間,在上海;一次寒假期間,在鞍山。

暑假裡的姨媽梳著一絲不苟的髮髻,勁兒勁兒地教育著不“環保”的小販,那時的她還沒遇到生命中的另一個轉折點老潘。

而寒假時的姨媽已是鬢髮蒼蒼了,和復婚的丈夫無言地伴在一起,在市場賣鞋。

當包著頭巾,穿著棉衣褲,坐在寒冷的露天鞋攤邊,就著冷菜啃著大饅頭的姨媽。

聽到身後小販手裡的收音機裡傳來《鎖麟囊》的時候,她貌似平靜麻木的外表下是怎樣的內心世界?

痛何如哉?還是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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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鞍華曾在釋出會上表示,姨媽的所言所做表達了她本人對時代的困惑和期望。

從飛飛那患有痴呆症的外婆被送進養老院的瞬間、從重傷後出院的姨媽只得跟女兒回東北等鏡頭中,

或許依稀能感到許鞍華及當代年輕人對時代的困惑。

計程車窗外是繁華而美麗的上海夜景,這裡的歡笑與繁盛似乎只適合年輕人。

而像姨媽那樣孤獨無依,又不合時宜的人只得離開,此地有的是歡樂,但歡樂卻是別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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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影片中的每一個人都沒有很好的結局。

水太太由於找不到貓咪,心臟病突發,一命嗚呼了;

金永花實在付不起孩子的醫藥費,萬般無奈之下拔掉了女兒的氧氣罩,這相當於故意殺人罪,她也鋃鐺入獄了;

寬寬的腿傷仍然沒有好,“終於成了一個瘸子”,逐漸長大的他還喜歡上了一個女孩,但知道對方並不喜歡自己,因為自己是一個瘸子。

飛飛最終將外婆送去了養老院,而為了能讓外婆聽話,她說是去回老家。送走外婆後,她在一家乾洗店找到了工作,偶爾聽聽寬寬留下的CD,繼續踏實生活。

至於姨媽生命中那個很重要的男人潘知常,也不知去向了。

其實這個男人很像一個謎,我們既不知道他的身份背景,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跟開放商勾結起來騙走姨媽的棺材板。

只是在那一天,他守在姨媽身邊坐了整整一夜,天亮後他就再也不見蹤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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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你要說許鞍華太過冷漠、嚴酷。

但仔細想來,騙子老潘並不是那麼令人恨之入骨,金花也不是無緣無故的去敲詐,飛飛與姨媽、外婆之間的感情也並不那麼冷漠。

姨媽的女兒,在看似不孝的外表下,也有著許多自己的苦衷和不幸。

劇中的一切都像是因果的輪迴似的,發生在這些小人物身上,沒有一個人能夠站出來說:“我是無辜的。”

我們都在無形之中,影響著他人的生活。

我們生活的世界就是如此不完美,而最不完美的,其實就是我們自己。

所幸的是,這一切在許鞍華眼中都無傷大雅,她把這些人生圖景像漫畫一樣展現給大家,讓我們在小悲小喜中,體會人生的滋味。

不過,不用為他們灰心喪氣。

當影片中出現一輪又大又圓的月亮時,這些小人物們在月光下變得溫情而又浪漫,他們也都還充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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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完了電影,來講講主人公葉如棠這個人。

這是很多人同情且非常喜歡的一個角色,不管許鞍華後期把她塑造得多麼生硬。

說她既然精明如斯,卻又輕易原諒一個已經騙了自己好多次的男人;

一面處處避諱別人的閒言閒語,有著中年女人的保守,一面又迅速向意中人投懷送抱,變得十分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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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麼樣的女人都好,就是別做一個有智慧的女人。”

葉如棠是個智慧的女人嗎?

她說過:“住在這幢樓裡的人,都是癟三”

言下之意,自己當然比他們高出一等,那字正腔圓的英式英語和圓熟的京劇唱腔都不是蓋的。

小資、清高、品味、理想,這些都是她生活的標籤。

聰明的女人總是很在乎自己,知道在落魄時委身下嫁工人大老粗,也知道在機會來臨時狠狠心拋家棄子,獨自去追求新的人生。

但是她忘了一句老話:“女人一思考,上帝就發笑。”

一個智慧的女人一定不如一個頭腦簡單的女人生活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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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知常陪夜那一段是整部影片最絕的手筆。被人戳穿了,卻還能裝一臉的無辜,體貼入微地在你的床頭坐上一夜。

偷心賊做到這個份上,女人就算被騙慘了也一定心甘情願。

既然心都隨他去了,那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麼?

發哥披上外衣揚長而去的那一幕,則完全是脫胎自《金鎖記》裡姜家三少爺離去的場景:

“季澤正在弄堂裡望外走,長衫搭在臂上,晴天的風像一群白鴿子鑽進他的紡綢褂裡去,哪兒都鑽到了,飄飄拍著翅子。”

偷了女人心,又偷了女人錢的男人,是不是都那一個樣?

“他不是個好人,她又不是不知道。她要他,就得裝糊塗,就得容忍他的壞。她為什麼要戳穿他?人生在世,還不就是那麼一回事?歸根究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再聰明、再智慧的女人也還是想不明白這一點。

如果葉如棠能夠讀到張愛玲的這段文字,心裡做何感想?

都說入木三分,這不是入木,而是字字入骨,寫盡女人逃脫不掉的宿命。

影片最後,葉如棠努力地嚼著鹹菜窩頭,《鎖麟囊》的旋律在背景裡飄來飄去,她把它們和在一起費勁地嚥下去,就像嚥下自己跌宕起伏的人生。

她終於做了生活長劇的悲情女主角,卻過早得走到了故事的結局。

時代在變遷,那些跟不上時代的人只能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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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禁要問,這一前一後的葉如棠為何竟如此判若兩人?

答案還是在許鞍華身上。

許鞍華對葉如棠態度的改變導致了這一連串的劇情走向。

開頭,當葉如棠春風得意的時候,其身上的小市民性被影片體現的淋漓盡致,許鞍華對這種市民性,採取的顯然是一種嘲諷、調侃的態度。

它的高潮段落,集中在葉如棠與寬寬相處,以及她與潘知常交往的劇情段落。

然而到了葉如棠落難之後,許鞍華對人物的態度,忽而由調侃、嘲弄變成了悲憫和同情。

在東北的家裡,女兒和丈夫大打出手,而葉如棠則像毫無知覺一樣在一邊燒水拖地。

試想,連看到商販在路邊亂扔垃圾都會挺身而出的葉如棠,何以可能對女兒女婿的爭吵無動於衷?

如果說許鞍華想借此表現姨媽的麻木與灰心,那這麻木的背後,自當少不了許鞍華自身對於葉如棠處境的悲觀和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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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的分裂還與許鞍華在表達策略上的徘徊遊移有關。

也許開頭的喜劇風格的設定,多少還是出於一種影片市場前景的考慮。

但是到了後半部,許鞍華幾乎把市場完全拋在了腦後,而全身心地沉浸到自己所營造的悲劇氛圍當中。

這也許是許鞍華美學一種無法迴避的表達困境。

如果比較一下她早期另一部以上海市井生活為背景的影片《上海假期》的話。

明顯會發現,許鞍華對上海城市生態的基本判斷,比起《上海假期》時期要顯得更為灰暗。

大概這正從一個側面表明了許鞍華對中國當代都市文化的一種思考。

而這一點,也是對本片“後現代”定義的最好理解

一個善良又愚蠢的姨媽,一部不乏笑料的悲劇,一場熱熱鬧鬧的寂寞

對於本片,我最想說的,還是借鑑影片中京劇《鎖麟囊》的一段詞:

一霎時把七情俱已昧盡,參透了酸辛處淚溼衣襟。

我只道鐵富貴一生鑄定,又誰知禍福事傾刻分明。

想當年我也曾綺裝衣錦,到今朝只落得破衣舊裙。

此致那些還沒被現實打垮的葉如棠們,就算窩頭就著鹹菜,也不要敗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