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浮沉
小編之前講了晚唐有個鄭夫人,在兒子崔彥昭官拜宰相後,她設計讓崔彥昭答應不報復她的女婿王凝。
其實,王凝得罪過的人不少。少年得志以後,他就在態度、言辭上怠慢了崔彥昭,不僅穿著不正式的衩衣相見,還叫他別考進士了,去考簡單的明經吧,如此結怨,當然算是自找的。
王凝雖然出身大族太原王氏,父親官至刺史,但他從小喪父,所以依靠舅舅鄭肅。鄭肅官拜宰相,世代學儒,所以王凝的學問是沒有問題的,十五歲就舉孝廉中明經了,所以明經和進士他都考中過,對二者的難易程度是有發言權的。
崔璪領鹽鐵,闢王凝為巡官。王凝又歷任宣歙觀察使裴休、東川節度使周墀幕府幕僚。宰相崔龜從奏王凝為鄠縣尉、集賢校理。孔溫業為宣歙觀察使,闢王凝為副使。韋有翼為御史丞,遷王凝為監察御史。
當時,有人揭發鄂州鹽鐵使貪贓。有權臣故意拖延,王凝不買賬,當場審訊宣判。
事後,王凝轉殿中侍御史。宰相崔鉉出任淮南節度使,奏王凝為節度判官、副使。浙西觀察使崔慎由又徵拜王凝為左史,還為自己得到很多人才而十分滿意。
王凝後來回京,任起居郎,歷禮部、兵部、考功三員外,遷司封郎中。宰相蕭仿判版籍(戶口冊),請王凝協助。不久拜長安令。中丞鄭處誨奏王凝知御史臺雜事,換考功郎中,得宰相夏侯孜遷中書舍人。因為與同僚關係不協,他稱病請辭,於是在鹹通五年(864年)被外放為同州防禦使兼御史中丞,賜金紫。
王凝治理同州有修堰等政績,宰相知道後告訴皇帝,皇帝下降璽書褒獎。七年(866年),王凝離任,去華州敷水別墅養病。由於知名度上升,一年多後被徵為禮部侍郎。
然後,他在主管科舉、提拔人才的時候,又得罪人了。
伯樂與馬
王凝曾任絳州刺史,具體什麼階段的事,還有待考證,只知道他在任時,有個叫司空圖的文人拿著文章來拜訪,王凝看後很欣賞,司空圖也因此揚名,後來就錄取司空圖為鹹通十年(869年)進士。由於他著重提拔寒門,沒理睬權臣韋保衡的招呼,因此遭到了韋保衡的排擠。
鹹通十二年(871年),王凝被外放為商州刺史,加御史大夫。
司空圖感恩,請求陪王凝赴任。
王凝到任後,發現商州驛站的開支都是官員自掏腰包,再挪用冶煉所得賦稅的盈餘給驛站官員漲工資。王凝當即拿出了自己的手段,將這些盈餘的用途從補貼工資改為買馬。驛站有了馬,效率就提高了,工作也輕鬆了,大家都開心了。
第二年,他就被提拔為檢校右散騎常侍、潭州刺史、湖南團練觀察使。詩人羅隱曾作《投湖南王大夫啟》。
鹹通十四年(873年),唐僖宗登基,徵拜王凝為兵部侍郎,回京不久,又領鹽鐵轉運使。
雖然因為丈母孃出面,他免於被崔彥昭報復,但乾符二年(875年),他仍然因不奉迎權幸、所舉薦的官吏獲罪,被改為秘書監,分司東都洛陽,成了掛名吃閒飯的。
乾符四年(877年),他又被外放為河南尹,同年遷宣歙池觀察使、檢校禮部尚書、宣州刺史。
這次算是用對人了,因為他以前跟著兩任宣歙觀察使,對民生民情熟門熟路,清除積弊,百姓富足安寧。
而感恩的司空圖這時候也仍然跟著他,甚至被舉薦回京當殿中侍御史了也不忍離開王凝,最終因為過期沒有回京而被彈劾貶官。
積勞去世
不久,王仙芝、黃巢率農民軍來襲。這是王凝入仕以來,第一次面對刀劍無眼的考驗。
王凝派牙將樊儔據守採石,救援被攻打的南陵、和州。樊儔違反軍令擅自與黃巢軍作戰兵敗,王凝斬殺他以正軍法,諸將聞訊都害怕了,以死拒敵,因而攔住了敵軍。王凝派強弩兵據守採石,設定旗幟以為疑兵,命別將烏穎代樊儔赴援,解了和州之圍。
黃巢怒了,引軍殺奔王凝的治所宣州。
都將王涓請求出軍迎戰,王凝設大宴壯行,說:敵人怒氣衝衝地殺來,人多勢眾,你要穩重,萬一打不贏,我們宣州城就危險了!
可王涓實在是不怕死,堅持請戰。王凝沒法說服他,只能做著最壞的打算,召集壯士守衛要害,做好戰鬥的準備。
王涓果然在南陵迎敵時戰死,監軍率餘部四千回城。這些人打仗不行,擾民卻很厲害,王凝嚴詞指責。監軍雖然被反駁得說不出話,卻還是我行我素地讓手下闖進民宅搶馬。王凝指揮左右把監軍抓起來當場杖斃,那些擾民的軍隊也就嚇得散去了。
由於王凝在糧食、城防上都做好了準備,黃巢雖然乘勝而來,卻也沒能佔到便宜。但他畢竟人多,現場造雲梯、衝車,攻打宣州數月之久,守軍漸漸撐不住了,甚至有人勸王凝投降保全家族。
王凝拒絕了:只有我有家族需要保全嗎?誓與此城同存亡!
心力交瘁下,年近六旬的王凝終於臥床不起。有一顆流星墜落在他的臥室,有術士勸他:只要你稱病不理事,老天爺就不會為難你了。
王凝又拒絕了:東南是國家的資源產地,宣州是大府,我不管事了,我治下的一方百姓去依靠誰!我還是要和宣州城共存亡的,別勸我了!
這是要拿命賭了。最後,黃巢先沉不住氣了,解圍而去了;而王凝,也沒有活到下個月。
僖宗哀悼輟朝,派宦官弔喪,贈吏部尚書,諡貞。
結語
王凝這輩子不缺才學,不缺伯樂,不缺原則,不缺名聲,不缺政績,不缺頭腦,不缺勇氣,缺的大概就是情商和圓滑,所以他得罪了姻親,得罪了同事,得罪了權臣,也就耽誤了自己的仕途。像和姻親崔彥昭之間的過節就是完全可以避免的,相當於平白給自己樹了敵。他曾提拔為轉運巡官的進士劉崇望,後來也和崔彥昭一樣做到了宰相,而早早贏在起跑線上的王凝自己卻終其一生沒能做到宰相,如果後來居上的崔彥昭肯拉他一把,未必會是這個結果。
但仔細一看,他和別人的這些過節其實沒有一件是他存了壞心造成的,因為堅持原則而受到打擊也不是他的錯。
他是不是一個值得付出真心、終生交往的君子?
沒有人比連升官都肯放棄的司空圖更有發言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