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老祖宗的文言文，言簡意賅，幾個字就能把重大的歷史事件說清楚。比如《新舊兩唐書。秦瓊傳》裡，就用“戰美良川，破尉遲敬德”九個字，把事關大唐生死存亡的一場戰役給交代清楚了。這種事情，要是讓現在編劇來寫，他們往裡面加點三角戀啊、加點亂七八糟的東西啊，就能整出一個幾十集電視劇連續劇來。文言文言簡意賅，但是也有個缺點，就是太過簡略，以至於我們讀文言文，只知道結果，不知道過程。比如美良川之戰，我們就無法從正史裡面讀到這場戰役的過程。

秦叔寶劇照，感謝原作者

從正史上無法讀出美良川之戰的過程，但是筆者從史學泰山北斗級大家蔡東潘的著作中，讀到了美良川之戰的過程。按照蔡東潘老前輩的著述，美良川之戰的時候，秦叔寶是在尉遲敬德的部隊過河的時候“半渡而擊”。“半渡而擊”這四個字，讓我想起了宋襄公。

據《史記。宋微子世家》記載，宋襄公與楚成王大戰於泓水，楚兵多而宋兵少。楚軍在渡過泓水的時候，宋襄公的哥哥建議宋襄公趁楚軍半渡而擊之。宋襄公認為半渡而擊之不仁義，就坐等楚軍渡過泓水而不出擊。楚軍渡過泓水之後，在排兵佈陣的時候，宋襄公的哥哥又建議趁楚軍立足未穩而擊之。宋襄公還是以不仁義為由，拒絕出擊。等到楚軍擺好了陣勢，楚宋兩軍才展開決戰，宋軍大敗，宋襄公還被射傷了大腿。

尉遲敬德劇照，感謝原作者

宋襄公拒絕半渡而擊的舉動 ，在歷史上引發了極大的爭議。有人誇宋襄公仁義，有人罵宋襄公迂腐。在我看來，看待事情，得聯絡當時的時代背景。宋襄公所處的春秋早期，中國人打仗，都是講仁義道德的。那個時候打仗，叫“大刑用甲兵”。那個時候打仗，首先得“師出有名”。然後大家約定一個地方，擺好陣勢，來一場決戰。那個時候打仗，失敗的一方只要後退50步，勝利方就不能追殺了，否則就是不仁義。

宋襄公雕像，感謝原作者

在宋襄公的年代，中國人打仗都講究貴族精神，大家打仗都是遵守規則的。如果宋襄公半渡而擊楚軍，就是破壞規則，就是不仁義。宋襄公堅持等楚軍列好陣再打，雖然輸了戰爭，卻獲得了司馬遷等人的高度評價。再後來，就是孔聖人口中“禮壞樂崩”的時代了。春秋後期和戰國時期，中國人打仗就不守規則了。只要能打敗敵人，各種陰謀詭計齊上場，中國人的戰爭，就沒有貴族精神了。

李淵劇照，感謝原作者

講了這麼多，有點跑題了，言歸正傳吧。秦瓊打尉遲敬德的時候，戰爭規則已經沒有了，只要能打贏，不管用什麼手段都行。在秦瓊打敗尉遲敬德之前，大唐朝的形勢可謂是岌岌可危。當時的情況是，定楊可汗劉武周在突厥鐵騎的支援下，攻佔了大唐的晉州、幷州，把大唐的龍興之地都給佔領了。李淵沒辦法，派出他的好朋友裴寂率兵迎戰。裴寂是歷史上著名的豬隊友，他去前線打不過劉武周，就想實行焦土政策。裴寂想把控制區域的人民遷往大唐的後方，就逼著人民後遷，還放火燒了人民的財產。

李世民劇照，感謝原作者

被裴寂激怒的大唐子民，在呂崇茂的率領下，直接調轉槍頭打唐軍。唐軍在尉遲敬德和呂崇茂的夾擊下大敗而逃。唐軍死傷相藉，李淵的弟弟李孝基被活捉，李淵的女婿趙慈景陣亡。李淵沒辦法，只得讓李世民領兵出征。李世民出擊的時候，大唐士氣低落，急需一場勝利來鼓舞士氣。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秦叔寶還像宋襄公一樣，講究仁義道德，等尉遲敬德的部隊渡過美良川再決戰，這就是傻子行為。

秦瓊祠圖片，感謝原作者

規則這個東西，要大家都遵守，才能叫規則。宋襄公打仗的時候，大家都守規則，大家打仗都講仁義，所以他拒絕半渡而擊，是捍衛規則，應該得到讚揚。秦叔寶打尉遲敬德的時候，大家打仗都不講仁義了，大家都不講規則了，我們不能要求秦叔寶一個人講仁義守規則。所以我認為：“右門神秦叔寶雖然用了半渡而擊這種不仁義的手段擊敗了左門神尉遲敬德，但是沒有什麼值得指責的地方，這是時代的背景使然。同樣的道理，宋襄公拒絕半渡而擊，也是時代的背景使然，所以我們不能用禮壞樂崩時代的價值觀，去抨擊守規則的宋襄公。”

順便說一下，我還是比較喜歡守規則的春秋早期，所以我想給宋襄公一個贊！

參考書目：《史記》《新舊兩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