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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古代志怪故事——鬼報

鬼報

山西寧武的副知府吳公,擅長醫術,在京城等待排程的時候,住在涇邑會館。有個老鄉查某,是個儒生,流落在京師,得了重病,店主人怕他死了連累自己,一個來月都沒好好給他做飯了,天天逼著他搬走,吵吵嚷嚷的,大街上都能聽見。

吳公經過這裡,知道是同鄉後,把他拉到會館,精心治療,居然漸漸好轉了。吳囑咐他說:“病雖然好了,但是喝涼東西必會復發,就難救了。晚上渴的時候,如果僕人忙,你就喊我,我給你燒熱水喝,關乎性命,你可不能大意啊。”查某連聲答應。一天半夜,口渴難耐,心想:吳公對我有再生之德,這麼大的恩情已是無法回報,小小的事情再把他喊起來,未免也太沒有人情。況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冷水又不是毒藥,想來無妨。因此就喝了白天剩下的半壺涼茶。

第二天早晨,吳公給他檢查的時候,驚訝的說:“怎麼變化的這麼快?病入膏肓,就是扁鵲再生也無濟於事了。”查某說:“昨晚沒敢以瑣事打擾您,我喝了半壺涼茶。”吳公默默的走出去,招呼僕人準備出殯的東西,說:“他吃不到早飯了。”果然,當晚舊病復發,天沒亮就氣絕了。這件事,吳公沒有告訴家裡人。

寒來暑往,幾年過去,吳公的弟弟任黃州別駕,到京城等待調配,仍然住在會館。他的弟弟年少不羈,喜歡上了一個妓女,非常愛戀,花了很多錢。這引起了巡邏兵的眼紅,士兵勾結了他們的長官,想要以官員“宿妓”的條例來狠狠的敲詐他,而吳弟還茫然不知。

那天晚上,他照舊去了妓女家,剛進門,妓女就著急的說:“你這麼還來這裡?禍不遠了。兵司馬想要陷害你,如果不隨他意,你的前程就全毀了。前面出不去了,趁他們還沒集結好人馬,可以從後牆逃走,晚了就來不及了。”妓女又怕僕人中有奸細,親自領著吳弟到了後院,跳出了院牆。

屋子後面一片荒涼,四顧茫茫,難辨東西。他藉著微弱的星光,跌跌撞撞的亂走。忽然前面來了一盞燈籠,越來越近。拿燈的人驚奇問:“您從哪來?怎麼沒帶燈呢?不是本地人吧?”吳弟告訴了他自己的籍貫和姓氏,謊稱迷了路。對方詳細的問了他姓名,並且說自己叫查某。

然後查某說道:“您是個年輕人,這裡不是善地,怎麼能到這裡來呢?看你的樣子,還驚惶未定,現在要到哪裡去?”吳弟說回會館。那人又說道:“恰好同路,不然的話,這條路上有很多水坑,沒有燈籠,肯定得淹死。”

到了會館門前,那人說:“沒事了,你看門前還有人在閒聊,你進去吧,我還有點事兒,一會兒就來。”問去哪裡,他指了指隔壁的衚衕。吳弟進了門,站在那等了好久也不見查某來。不由的喃喃的埋怨。門口閒聊的人中有個老看門人,過來問詢後,說遇到的查某是個鬼,所謂的隔壁衚衕,就是會館圍牆隔出來的一小塊空地,根本沒有路。

吳弟不信,看門人就領他到屋裡看了會館記錄,當年查某用的什麼藥,病情是怎麼反覆的,吳公是如何安排查某的後事的,都記得非常清楚。看字跡果然是他哥哥寫的。

籜園氏說:“如果不是鬼的回報,就算吳公的子孫都不知道他做的這件善事,可見吳公的為人。現在有的人,偶爾行一點小善,就唯恐天下人不知道。”

【原文】山西寧武府同知吳藻修公,雲樵總憲公之封翁也。善岐黃術,待銓京師時,寓涇邑會館。有同邑查某,亦儒生之流落京師者,寓旅邸中,患病己篤,醫不肯診。逆旅主入恐其死而見累,拌舍數月飯資不取,但逼勒使他徙。喧嚷之聲,達於戶外。

公驅車適過其處,問之,知為同鄉人。因載歸會館,佈置臥榻。診其病,誠險症也。然尚非不治,投以方,隨效。藥三服,其病若失。公戒之曰:“病雖愈,飲冷必當復作。復作難救矣l夜靜茶冰,性命不可以嘗試。餘之僕從繁,渴當呼我,待煮沸湯進之。”查唯唯聽命。夜闌果覺吻燥,思飲綦切。然思:“吳公起我於死,恩已不能報。一勺之需,必煩人臥起,未免不情之甚。況已平復若是,何至以飲冷之故,大相妨礙?吳公之意,想恐過於不檢耳。”因索壺而宿茶猶存,傾飲甚適。

明日公複診視,大驚曰:“何變症之速耶?膏肓之患,雖盧扁復生,亦當斂手。昨夕所囑云何,何便以藥石之言為兒戲也?”查曰:“夜分口渴時,念尊紀煩怠,甫得偃息,不忍以瑣瑣相呼;況枯腸之灌,適口甘芳。竊謂金沆玉液,斷不至以仙漿殺人,所由倒瓶暢飲耳。”公無言而退,召僕從囑之曰:“往為查某經營喪事,明日查某不朝食矣。”其晚,病果復作,曉而氣絕。事過,公亦未嘗以所作告家人也。

歲越數寒暑,公之崑玉黃州別駕璧城公,復以謁選入都,仍寓會館。年少不羈,眷一妓,深相愛悅,揮霍多金。土堆邏卒大為眼熱,勾通兵馬司,將挾“宿妓”之條,以要千金之賂,而璧城公固茫然也。

其夕,仍詣妓如故。甫履闥、妓驚曰:“君猶至耶?禍不遠矣!兵馬司思欲甘心於君,或不滿其意,前程立覆耳!既入其笠,前門不可復出,惟有後垣可作段乾之遁。乘此人未盡集,早作自竄計,遲恐無路可逃矣!”妓懼僕媼中有為土堆作奸細者,乃自導公至後垣,使逾而脫。

然舍後荒僻地,四顧蒼茫,不辨東西。所向星月不光,人蹤杳絕。強勉尋蹊,步步蹉跌。忽見一燈炯然,漸來漸近。呼之,執燈者驚曰:“客從何來,乃摸索於暗中耶?”公曰:“路生,適誤也。”曰:“君固非本京人。”公以安徽之涇縣告,客曰:“同鄉也。”乃各詰姓氏。公言吳姓,客言查姓,名某、字某,互告甚悉。

查曰:“君少年人,此非善地,豈所宜至?視君形狀,尚自驚惶未定,當是受恐嚇者。今將何往?”公曰:“謀歸會館耳。”查曰:“所向固同也,燈可共照。此去路荒而多汪,非有寸光引道,則墮而死於水矣。”爰指迷途,先後以行。

既及會館前,查曰:“至矣,望門外尚有立談者,公可自入。僕適有瑣務,詣人於胡衕中,數語隨來耳。”公走及門,猶翹足以待查。移時不至,口叨叨自訟。立談者問:“將何待?”曰:“待查某。”問:“查何往?”因指隔舍胡衕以示。立談中有會館之老掌管鑰者,言所謂查某,乃故鬼也;隔舍胡衕,乃會館之圍牆略留隙地,別無可通也。

公不信,掌鑰者曰:“是非虛語。昔查物化時,有藏簿可作記事珠。其藥之應驗若何,病之翻覆若何,死之時日若何;函有材櫬,殮有衣衾,葬有封樹。君家藻修公載筆特詳,以備後之見訪者。今城南義地,其碑猶在。藻修公之推恩於查者,非泉下人之所敢忘也。想君今夕必有險難,鬼故報之耳。”入室而示之簿,果藻修公之故筆也。

籜園氏曰:吳藻修公碩德重望,鄉里競傳其人。如查某事,使其鬼不示報於璧城公,雖子孫亦莫詳其先人之善者;亦可見公之為善,而不求人知也。雲樵公之發軔,公之及身而見者也,至今四代猶科第不絕。陰騭之留遺,子孫且不盡知,他人其及知之乎?今之人偶為一善,而惟恐人之不知者,其亦得公之行事而鑑其心、觀公之子孫而原其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