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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邢岫煙處境困窘,但只有她真懂妙玉,憑什麼?

薛寶釵對邢岫煙有一句評價:為人雅重。

“雅重”兩字的意思,大致就是“清雅莊重”的。這個詞本身雅得很,我覺得也許一個詞更加好理解一點:不裝。

我覺得,邢岫煙的“不裝”,體現在以下兩方面。

01邢岫煙的不裝,體現在她對生活處境的態度上。

邢岫煙是榮國府邢夫人的哥哥邢忠的女兒,他們一家生活貧困,前來投奔邢夫人。邢夫人這個人我們是知道的,用王熙鳳的說法就是“愚犟”兩字,任何情況下都只考慮對自己的好處,所以像這樣上門來求靠她的,即便是自己兄嫂侄女,那也是不怎麼真正放在心上的,只求顧牢臉面,所以邢岫煙可沒享受到黛玉她們的待遇。

別的不說,就是那每月區區二兩銀子的月錢,邢夫人都要求邢岫煙省下一兩來給父母;要知道她是生活在大觀園,雖說基本免費,但她自己裁點衣服買點化妝品以及打賞丫頭之類總也需要些支出吧?邢夫人這一要求直接把邢岫煙逼得有時需要典當衣服去維護基本支出。

在明確將嫁給薛蝌後,她還曾到薛家所開的當鋪“恆舒典”去當棉衣,卻不曾料到這是薛家開的,寶釵還曾拿它跟邢岫煙開玩笑說“人沒過來,衣裳先過來了”。

但就在這樣的處境艱難中,邢岫煙卻仍然不卑不亢、坦然自處,該幹嘛還幹嘛,既不怨天尤人,也不藏著掖著。

比如第五十回中寫到寶玉與眾姐妹在雪天裡聚會,按照平兒所說,“人人都穿著,不是猩猩氈就是羽緞羽紗的,十來件大紅衣裳,映著大雪好不整齊。就只他穿著那件舊氈斗篷,越發顯得拱肩縮背,好不可憐見的”。

“拱肩縮背”實在不美,但這又是衣衫單薄所無法避免的,邢岫煙當然明知天氣太冷,顯然不是為了炫耀自己耐寒而參加聚會,而是因為她樂意與眾姐妹在一起吟詩作賦,而並不多想也許自己的寒磣樣會引來別人的輕視。換作別人,恐怕是不肯去參加的了。但她不。

因為這本來就是她真實的生活處境。既然盡了力也無法有效改變這個狀況,那麼她就接受這個狀況,並且不憚於別人看到這個狀況。

這反而是一種自信。反而讓人尊重。像平兒看到邢岫煙連衣服都穿不暖,就託襲人送了一件“大紅半舊羽紗”給她,這出於對她處境的同情,卻也是出於對她那種身處困境而泰然的態度的敬重。

就連與婆婆邢夫人很不對付的王熙鳳,對邢夫人的這個侄女也是另眼相看:

鳳姐冷眼瞅著岫煙的心性行為,竟不像邢夫人並他父母一樣,卻是個極溫厚可疼的。因此鳳姐反憐他家貧命苦,比別的姊妹們多疼他些,邢夫人倒不大理論了。

邢岫煙並不參與榮國府的什麼事務,鳳姐對她的觀察自然也限於日常生活中的一些表現,估計也看到了類似那次聚會所見的態度吧。

而邢岫煙的生活態度,是可以從她參加大觀園詩會時寫的詩句中可以讀出來的:

比如她以“紅梅花”的“紅”字為韻所作的一首七言律詩,有這樣兩句:看來豈是尋常色,濃淡由他冰雪中。

“濃淡由他冰雪中”,就是這樣樸素,就是這樣自然,就是這樣倔強。

02邢岫煙的不裝,體現在她與人相處的方式上。

有關於邢岫煙與別人的特殊關係,除掉後來結親的薛家人不說,就是與妙玉了。

我們知道,借居在賈府的妙玉是出了名的難搞,連林黛玉這樣才情高妙、為人高古的人,也曾被妙玉諷刺為“大俗人”,被諷刺了還一點脾氣也沒有,因為黛玉知道妙玉是個怪人。

邢岫煙各方面條件也不錯,不過跟黛玉相比,不管是容貌還是才華總歸是差距明顯的,但偏偏她與妙玉就很相處得來。

從人情淵源上說,邢岫煙與妙玉曾在姑蘇做過十年鄰居,所認的字都承妙玉指授,因此兩人在大觀園重逢後,相互來往就多了些。但這不是相處得好的關鍵。

寶玉說邢岫煙“舉止言談,超然如野鶴閒雲”,是向妙玉學習的;我卻以為,她確實向妙玉學習過,但學的是一些知識層面的東西,而不是精神層面的東西,也許反而是妙玉在邢岫煙身上發現了那種“超然”,激發了她的心之所向,就像一位音樂導師在發現了一個未經雕琢的“原生態”的純美聲音,從技術上講是粗糙的,但從質地上講是精美的,是“值得尋找的聲音”。

這種天然的超然(而不是妙玉痕跡明顯的有意選擇),使邢岫煙吸引了妙玉的注意;而更可貴的是,她又保持了“人間清醒”,特別是對與妙玉的關係。

她說,“她也未必真心重我”,只不過兩人是相鄰相伴,“我和她又是貧賤之交,又有半師之分”。

這時的妙玉,是“超然出塵人生”的代表,客觀上岫煙與妙玉又顯示了與眾不同的情誼,如現在的人們,那是非表達為兩人具有十倍的親近不可的,邢岫煙卻說妙玉未必是真的看重她,只因有那一段共同的回憶而已。

這一方面是對自己的清醒認識,知道自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能那麼強烈地吸引妙玉;另一方面卻又是對妙玉的清醒認識,自己與她本就不是一路人。

單就妙玉祝賀寶玉生日所寫帖子的落款“檻外人”來說,在岫煙看來就是“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成什麼道理”的(可以說有些“裝”吧);特別是邢岫煙建議寶玉寫個“檻內人”迴應,似帶著開玩笑的意思,妙玉卻“合了心思”,確實表明邢岫煙很理解妙玉,特別是那種妙玉拼命追求但事實上距離遙遠的“超然”。

再略點一下邢夫人。對這位不太講感情的姑媽,邢岫煙固然沒有裝著孝順的樣子去獻什麼殷勤,卻也沒有裝著飽受委屈的苦瓜樣去抱怨,她只是用在這種處境中的最好的狀態去承受。

就算她已經定了將嫁入薛家,她也沒有裝出一副新晉少奶奶的“翻身”的樣子(此時的薛家雖也淪落,但照常還是數得上號的大戶人家),還是素常的那個她。當然,待寶釵、寶琴的方式是發生變化了的,比之以前微妙了些,但那就不能講她“裝”吧。

以上就是關於邢岫煙“不裝”的粗淺分析,朋友們以為妥否?歡迎留言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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