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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苦禪:八大山人的畫像京劇,一人出場,滿臺有戲

清 八大山人 1698年作 松下雙鷹

朱耷(1626—約1705年),明末清初畫家,中國畫一代宗師。本名朱統,字雪個,號八大山人、個山 、人屋、道朗等,漢族,江西南昌人。

他是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七子朱權的九世孫,本是皇家世孫。明亡後削髮為僧,成了亡命之徒,後改通道教,住南昌青雲譜道院。擅書畫,花鳥以水墨寫意為主,形象誇張奇特,筆墨凝鍊沉毅,風格雄奇雋永;山水法董其昌,筆致簡潔,有靜穆之趣,得疏曠之韻。擅書法,能詩文,用墨極少。

清 八大山人 松鹿圖

朱耷一生坎坷,曾一度精神失常,痛定思痛後,他選擇背過身去,與世隔絕,在創作中安放自己孤獨的靈魂。用他自己的話說,“墨點無多淚點多,山河仍是舊山河。橫流亂世杈椰樹,留得文林細揣摹。”

清 八大山人 虯枝蒼鷹圖

中國文人畫到八大山人,在筆墨的運用上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誠如荊浩《筆法記》所云:“心隨筆運,取象不惑”、“隱跡立形,備儀不俗”。如此精華的筆墨,一點一畫,旨在發攄心意,是其意匠慘淡經營所得,絕非言之無物或心欲言而口不逮的畫家所可夢見。有史家雲,八大山人唏噓欲泣,佯狂過市,其所為作,皆類醉後潑墨。凡此種種評論,大體由於對筆墨之道無切身體會。八大山人的畫筆簡意密,構圖精審,足證其神思極清醒,態度極嚴肅,毫無沈泐處,故能達到剖裂玄微,匠心獨運,觀於象外,得之寰中的高遠境界。

清 八大山人 游魚圖

對於狂肆其外,枯索其中的寫意畫家,八大山人的用筆更足資龜鑑。中國潑墨寫意畫的要則原來是綿裡藏針,絕不能以生硬霸悍為目標。八大山人的筆墨層次與變化形成了一種含蓄的節奏感—筆墨韻味。八大山人能臻此境,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在他的筆墨中早有了書法的風骨。

清 八大山人 百合拳石

八大山人的運墨筆法,或如高山墜石,或如零破袈裟,或瀋若濃煙,或淡若雲山,或率意點厾,或縱橫塗抹,或輪輻排筆,由內及外,或先筋後墨,由外及裡。其間,葉的俯仰反側,諸葉之間的親疏揖讓,自可生諸筆端,一氣呵成!

大師極擅於以少勝多,複雜的題材到了八大山人手裡難而不難。我見過一幅他畫的《八仙過海》。幾筆就一個人物,很是凝鍊有神啊!

清 八大山人 群雁鳴集圖 水墨紙本

朱聾……立節守志,為避免政治迫害,遁跡釋道,潛心致力於藝術事業。所謂化憤慨而為藝是也。

八大山人之畫,人多以“簡單”觀之,實則客觀情況盡抹煞矣!八大山人之畫,基於生活、環境、情緒三者之不同常人,而畫之創作亦不同常人常情。彼常以畫洩憤遣情,以復國之武器凝變為字畫,其中畫形、畫理、畫調、情緒種種,知者多茫然,只以為和尚畫格耳!當時通其情與知其情者,唯石濤耳!餘則了了。八大山人豪爽天縱之氣,聰明超邁之懷抱,生遇如此逆境,其內心一切可想而知!至其畫之塊壘醞釀,須特殊之簡化提煉,幻妙而出,他人哪能知?後人與之同境同情者可擬其畫,可知其畫,否則井蛙測天,妄語吠影。八大山人之畫,評者真痴人說夢矣!五月二日感記之以自勉耳。(1964年手稿)

清 八大山人 孤禽圖

八大山人書法,寫《蘭亭》而參以篆意,生動飛舞,直逼《蘭亭》原本。且有過之無不及。

他慣寫平常事物,造型謹嚴,格調甚高……令觀者百看不厭,不忍釋手……董其昌書法、畫法、品格皆不及八大山人。(晚年讀八大山人畫後之題記)

清 八大山人 黃雀圖 草書合璧

八大山人的章法,大處縱橫交錯,大開大合,小處欲揚先抑,含而不露,張弛起伏,適可而止,絕不劍拔弩張。這樣,自然在衝突中產生了和諧之感。

八大山人的章法,字、畫的黑白與印章搭配得當,一絲不苟,彷彿京戲的場面:一人出場,滿臺有戲;兩人出場,顧盼生姿;眾人武打,疏而不散。

清 八大山人 山水 立軸

八大山人的取物造形,乃“意象”的典範。僅以點睛而論,為神之顧盼,或點在眼上部,或點在眼下部,或在前部,或在中上部,或合為一線者,並非如有人說的“白眼望青天”,造做出來的。他有一幅折枝小鳥,是點睛於眼下沿位的——望地。有趣的是題詞:“怪鳥人獨看”,好像有先見之明似的。

清 八大山人 1697年作 歲寒三友圖

造形精簡得不能再簡時,“剩下”的這些形象則應當是最具有概括性的精微形象。否則,概括豈不成了概念化——野而空的乏味形象了。

八大山人於無畫處求畫,無墨處以空補。年輕時體會不到這一點。

清 八大山人 鷲梅花圖 立軸

八大山人的畫簡直是銀灰色調子!

朱耷,以墨分五彩代替色彩,益感其畫法高。……其構圖如鐵鑄,不可加減動搖。

八大山人的墨,我過去都是一塊一塊分析的。在杭州時,和潘天壽先生一起,在紙上先點幾筆,幹後在燈或窗前逆光而照,看誰的墨用得如煙雲狀為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