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顧無

【引觴漫談】

柳永這個人，在詞的發展史中，是繞不開的一個角色，他對於詞的貢獻，也為後來蘇軾、李清照、辛棄疾等人的名篇奠定了文學上的基礎。

首先一點在於詞調的豐富，柳永一生中用了200多個詞牌，其中150多個是他自己譜曲創作的，這極大的豐富了詞的體裁和內容形式，給了後人更多的發展空間。

其次是對慢詞的發展，在柳永之前的時間，文人創作的慢詞即使全部加起來也不如柳永一個人創作的多，倘若沒有柳永，就不會出現蘇軾在唸奴嬌裡的波瀾壯闊，不會出現辛棄疾種種恢弘闊大的鋪陳敘述，後代的詞人，還只能輾轉在小令之中，賣弄文采。

第三則是在詞內部的改革，比如變雅為俗的文學理念，柳永混跡青樓酒館間，對於民間流傳的市井文化了解頗深，詞句中經常出現當時流行的俚語俗語等等；同時，他也開了以詞來抒發自己情感的先例，注重抒情的自我化，如他的“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這一點也影響到了後來的歐蘇、辛棄疾等人。

【臨其詩境】

柳永雖然前幾次科舉考試不利，還因為寫了那一首《鶴沖天》被皇帝和群臣嫉恨，以至於故意不讓他入仕，但畢竟宋朝還是重視文人的，懲罰過幾次，還是讓柳永當了會兒小官，至屯田員外郎，他的外號之一，柳屯田就是從此而來。

他的文學成就，主要還是在民間，人們喜歡聽他的詞，歌女們也喜歡唱他的詞。“凡有井水飲處，皆能歌柳詞”，這是對文人來說一個很高的評價，這意味著自己的作品契合了大眾的內心，得到了他們的欣賞和喜愛。

歌女們喜歡他的才華，所到之地都是求他填詞的歌女，其中不乏色藝雙絕之人，願意自薦枕蓆。柳永晚年生活貧困，據說死後的喪葬事宜，就是歌女們湊錢為他籌辦的，可見其人得人心之深。

這種待遇，不知道現代的寒酸文人有多麼羨慕呢，只可惜現在的歌女們，已經不是單靠才華能夠吸引的了。

今天要介紹的這首詞也是他的名作之一，寫的是自己羈旅他鄉，思念遠方意中人的幽愁暗恨。尤以最後兩句力道最為深刻，成為傳唱不衰的佳話。

【經典原文】

蝶戀花·佇倚危樓風細細

宋代：柳永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條分縷析】

一上來，詞人從自己身邊寫起，點明瞭登高的背景，寫出了“春愁”為時節，將時間地點人物都交代明白。同時也為下文中情感的抒發做好了鋪墊。

站在高樓上，倚著闌干遠望，四處是茫茫的春愁無盡，天邊漸漸暗淡下去，一天又要過去，春天又要過去。

第二句是一個靜默的場景，沒有聲音，卻美到了極致，春草綠柔，煙光朦朧，暮春的一切都被夕陽籠罩著，沾染了一種遲暮的悲涼。

我在這高樓上默默的看著這一切，身邊無人，誰能懂我的心思呢？

這一句中，已經點出了詞人的孤獨，孤獨時，就會想起之前曾經陪伴自己的知心人，孟浩然有詩“欲取鳴琴彈，恨無知音賞。感此懷故人，中宵勞夢想”，所表達的意思與柳永相似。

我自己也想要痛苦的醉一回啊，可是故作疏狂，對酒當歌，這樣強行的歡樂有什麼意思呢，良辰美景不再，賞心樂事沒有，何來的寬慰與歡喜？

這樣的悲傷再次激起了詞人的思念之情，衣帶漸寬，身形日瘦，我亦不曾有過遺憾。因思念遠方的你，我甘願如此這般。

也因為其中蘊含著的深深的羈旅行役之悲，懷人相思之愁，千年以來感動了無數的讀者，這首詞才成為了詞壇上的絕唱。

一切的經典，都不過是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