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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談長孫皇后死後,徐惠在唐太宗後宮中的地位

一直以來,由於徐惠是唯二被列入后妃傳的唐太宗后妃,往往被人誇張成是唐太宗在長孫皇后死後最喜歡的女人,甚至還有粉絲捏造出了徐惠在唐太宗死後沒有出家的謠言。所以今天我們就來看看,歷史上徐惠在唐太宗心中的地位到底如何,以及唐太宗與徐惠之間的感情是否如後人宣傳得那般深厚。

根據史書的記載,徐惠因為才名遠揚而被召進唐太宗的後宮,被冊為正五品的才人。又因“其所屬文,揮翰立成,詞華綺贍”,不久便升為了正三品的婕妤,其父徐孝德也因此升了一級官,由從六品下的將作監丞被升為從六品上的禮部員外郎。繼婕妤之後,徐惠又被晉為正二品九嬪中的第八級充容,這便是她在貞觀一朝的最高封號了。

不過充容雖然位列九嬪,但僅為九嬪中的倒數第二級,只比最末一位的充媛高一級,也就說仍只算是個下嬪。想想貞觀八年的時候,唐太宗聽聞鄭仁基的女兒“容色絕姝”便要聘為充華(即充媛),而鄭氏的出身與資歷比起徐惠並無任何特別之處,僅僅是因為容貌出眾便能一舉成為九嬪之一,反觀徐惠在後宮十二年,憑藉自己的滿腹才華才一步步坐到了下嬪之位,也無怪乎徐惠自己也要感慨“一朝歌舞榮,夙昔詩書賤”了。

至於徐惠和唐太宗之間的關係究竟能親密到何種程度,從李治與晉陽公主的事情中便能略窺一二。

眾所周知,李治與晉陽公主自幼是被唐太宗親自撫養長大的,特別是李治,直到被立為太子,唐太宗仍捨不得讓他搬出自己的寢殿住到東宮去。所以即便是貞觀十八年劉洎上疏,懇求讓太子搬回東宮居住,唐太宗也不過是令其與岑文字馬周等人“遞日往東宮,與皇太子談論”,卻絕口不談讓李治搬離自己寢宮的事。一直到貞觀二十年褚遂良再次上疏,唐太宗這才讓李治每隔半個月到東宮一次。

若是徐惠到了能夠常伴君王側的程度,唐太宗又怎麼會如此捨不得已經成年甚至都已經當了父親的李治離開自己的身邊呢?更何況如果徐惠真的與唐太宗的關係親密無間到了一定程度,那麼能夠在唐太宗發怒時為大臣們徐徐辯解的,能夠讓朝中大臣多蒙其惠的,就不會是晉陽公主而應當是徐充容了。

而徐惠出眾的才華雖然頗得唐太宗的賞識,與唐太宗之間的互動也看似不少,但基本上都是奉詔應和或是解圍之作,比如《奉和御製小山賦》,便是徐惠與許敬宗等人在隨同唐太宗遊翠微宮時共同奉詔寫下的作品。再比如徐惠在揮就《進太宗》一詩時,面對的是唐太宗召她前來覲見時等得十分不耐煩的情緒,所以“千金始一笑,一召詎能來”這句詩的本質不過是徐惠為了解圍而作。

而說到這首《進太宗》,則又是令人心生好一番感慨。

眾所周知,歷朝歷代的後宮中同樣以文采出名的嬪妃大有其人,比如晉武帝的左貴嬪左芬就是其中一例。只是左芬雖然才華橫溢但長相醜陋,而晉武帝本人又十分好色,所以史官直白地記載了左芬“姿陋無寵”。但就是這樣一個“姿陋無寵”的左芬,光憑自己的文采,就做到了僅次於皇后楊豔和有著亞後待遇的寵妃胡芳的正一品貴嬪之位。而晉武帝縱然不過是個好色平庸的皇帝,但也經常親自前去拜訪左芬,主動到左芬的住處去,再反觀唐太宗這裡,不過是難得召見了徐充容一次,徐充容不過是稍微來得遲了點,唐太宗都要忍不住發火,以至於徐充容不得不急中生智,當場做了《進太宗》這首解圍詩以化解這種難堪的境地。

再看那篇讓徐惠名垂青史的《諫太宗息兵罷役疏》,這篇文章的出現,標誌著徐惠已經達到了其一生中最為巔峰的時刻,因為無論是從文章的立論還是辭藻的修飾來看,能夠出自一後宮嬪妃之手實非易事,所以無論是《舊唐書》還是《新唐書》,都不厭其煩地在徐惠的列傳中大段大段乃至整篇收錄了這份諫表,然而此文讀罷之餘又不禁令人為之嘆息,這不僅僅是因為徐惠的諫言並未取得任何效果,更是因為從這篇諫疏中所得出的結論。

唐太宗的後宮中,能夠大膽上諫的只有長孫皇后與徐惠二人,然而此時此刻看來,這二人又是有著極為明顯的差距。長孫皇后的娓娓道來在徐惠這裡變成了駢散相間的工整;長孫皇后的言簡意賅演變成了徐惠的長篇大論。徐惠與長孫皇后同處後宮,明明可以像她和魏徵一樣直接進諫,卻偏偏選擇了同房玄齡那樣上表談論。房玄齡是因為病重無法面見皇帝才上表的,那麼徐惠又是因為什麼原因才選擇了上表而不是直接面聖進言?

甚至徐惠在上書裡重點提到的修建玉華宮一事,實際上唐太宗早在貞觀二十一年七月就開始興建玉華宮,貞觀二十二年四月又下發了詔書反省自己應當更加節儉,而徐惠早不上疏晚不上疏,偏偏要等到唐太宗下詔反思後這才上書勸諫——如果徐惠只是為了勸說皇帝節省民力輕徭薄賦,為何不在唐太宗要建玉華宮時就上諫勸止,而是非要等到唐太宗自己開始反省了,這才跟風上書?

所以徐惠此舉一出,更多的是意在表現自己的才華以藉機搏取唐太宗的注意與賞賜,而徐惠精心挑選在這樣時機向給皇帝上書,頗有刻意做作之感。

不過作為一名善於納諫的皇帝,無論臣子是出於什麼目的進諫唐太宗都會予以優容的態度,所以面對徐惠的這篇奏疏,唐太宗是毫不吝惜地表達了讚賞與賞賜,但隨後又絲毫不受影響地繼續與皇太子李治及文武百官遊玩起玉華宮來,甚至興致還頗為高昂地親自做了一篇《玉華宮銘》,並令大家應和。

而徐惠透過這樣生硬刻意的上書方式進行勸諫,更加讓人察覺到只屬於君臣之間的那種拘束與拘謹。這也恰恰說明了,徐惠到底還是沒能真正地走近唐太宗,更無法以一種自然而親密的姿態融入到唐太宗的生活中。也正因為如此,唐太宗晚年的詩作中多有流露悲秋傷懷之情,尤其是貞觀二十一年唐太宗駕幸翠微宮,後宮妃嬪一併隨駕前往,徐惠也在其中,唐太宗仍不禁感慨“樹冷半帷空”,直抒自己因為身邊人不在備感寂寞冷清之情,儼然無視了近在眼前的這些嬪妃。

本該是雙向互動的感情世界裡,一邊是唐太宗沒有把徐惠放在眼裡,另一邊徐惠雖然花費了不少心思,試圖利用自己出眾的文采奉承討好唐太宗,卻並沒有真正瞭解過唐太宗的內心。倘若徐惠稍微用點心,則不難揣摩到唐太宗這種落寞寂寥的心境,以她一貫的心性,更不可能放過這樣的大好時機不加以寬慰,然而徐惠的詩文自始至終都不見有任何的勸慰之作。

等到貞觀二十三年唐太宗駕崩,徐充容身為無子嬪妃按照慣例被送進唐太宗的別廟崇聖宮出家為尼,自此“山宮一閉無開日,未死此身不令出”,事死如事生。雖然有人聲稱徐惠是個例外,沒有出家,但遺憾的是沒有任何史料記載過唐太宗准許徐惠可以不用去崇聖宮剃度為尼,所謂的徐惠破例沒出家,完全是某些網友一廂情願的美好想象而已。

事實上恰恰相反,各處史料都證明了唐朝只要是沒有生育過子女的嬪妃,無論品級高低都得落髮為尼去守陵,哪怕去的是皇帝別廟也不例外,因為別廟裡同樣可以有尼姑,像薛婕妤出家為尼後照樣待在唐高祖的別廟靜安宮裡。《華嚴經傳記》裡也記載了高僧釋靈辨經常到崇聖宮、鶴林寺、德業寺這些地方給眾僧尼受戒,如果崇聖宮裡的妃嬪不需要出家為尼的話,那麼釋靈辨又何必到崇聖宮給一群都沒有皈依佛教的妃嬪受戒呢?

不過有意思的是,唐太宗沒想過要准許徐惠可以特例不出家,卻記得在彌留之際反覆對大臣們唸叨著一定要保護好長孫無忌,還有阿史那社爾對自己的感情是有多真摯,特別留了遺詔以防阿史那社爾要為自己殉葬。

充容徐惠進入崇聖宮落髮為尼後,正式成了一名陵園妾。而崇聖宮裡過的也不是什麼享福的日子,歷朝歷代都有詩人對陵園妾被迫將大好年華就這麼幽閉枯老在陵宮裡寄予了深深的同情,光是唐代就有不下百首憐憫這些守陵宮人的詩歌,“陵園妾,顏色如花命如葉”“只合當年伴君死,免教憔悴望西陵”,無一不是在控訴這種守陵生涯的淒涼與無望。

昭陵已經發掘的那些宮人墓葬也證明,崇聖宮最殘酷的地方就在於如果守陵的嬪妃死得早,那麼還能有幸在墓誌上留個姓氏下來;如果死得遲,就算是身為二品九嬪之首的昭儀,最後也不過是個“不知何許人也”,連姓氏都沒人知道,就這麼被安葬在昭陵裡。且無論是二品的昭儀還是七品的典燈,身後事直接就由當地的守陵人負責,不僅墓葬規格卑狹簡陋,墓誌製作粗糙,陪葬品也極為簡單。

這種再無出頭之日的守陵生活對於正值盛年的才女徐惠來說打擊太過沉重,於是又過了一年多的時間,徐惠心灰意冷之下在生了重病後拒絕服藥,留下“得先狗馬侍園寢”——在祭祀所用的狗馬之前先去侍奉陛下的陵廟這樣謙卑的遺願後,病逝了。

儘管此時距離唐太宗的駕崩已經過去了一年多的時間,而徐惠也並沒有選擇在唐太宗死後立即絕食的方式,而是漸漸等到生了重病後這才不喝藥,這是人的求生本能,可以理解。所以唐高宗李治依然對徐惠此舉大加讚賞,不僅將其追贈為四妃之一的賢妃,還允許她陪葬昭陵石室。

不僅如此,徐惠的家人也就此飛黃騰達起來。徐惠的父親徐孝德更是迎來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越級提拔,被李治擢為了正四品上的果州刺史,連升6級,卒於任上時,李治還“優敕令官造靈舉,別加賻物,具給傅乘,資送還京”。而徐惠的弟弟徐齊聃也被任命為沛王李賢的侍讀,徐惠的妹妹徐氏同樣因為才名出眾被李治召進宮,封為正三品的婕妤。

縱觀徐惠在唐太宗後宮中的境遇,可以得出的結論便是:對比唐太宗後宮中其他只因生子而被記載了一筆的嬪妃,因為出眾的文采而擁有更多事蹟的徐惠自然算是比較有存在感的。但即便不和寵傾後宮的武惠妃,禮數實同皇后的楊貴妃,嬖倖專房的獨孤貴妃這些頂級寵妃相比,徐惠的“得寵”仍舊十分有限。

畢竟徐惠在唐太宗的後宮十多年,受封的最高封號也僅僅只是個下嬪,而徐家除了徐孝德因為女兒文采斐然被升了一級官,從從六品下到從六品上外,再沒有因為徐惠的進宮得到任何好處。直到徐惠在唐太宗駕崩一年多後病逝在了崇聖宮,徐惠本人及徐家的待遇這才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所以就更不用說徐惠能對唐太宗有什麼影響了,因為通觀徐惠的列傳以及留下來的詩文,都未見其對唐太宗的思想或決策產生過任何影響。更有甚者,貞觀二十二年四月徐惠剛上疏勸諫過唐太宗要愛惜民力勤儉節約,唐太宗在兩個月後就親自下詔為愛妻長孫皇后建了一座被唐玄奘評價為“壯麗輪奐,今古莫儔”的大慈恩寺。這座宏偉富麗的大慈恩寺面積之大甚至佔據了整個晉昌坊的半坊之地,總共修建了10多座院落,1897間房屋,雲閣禪院,重樓復殿,十分奢華,與徐惠在上疏中所強調的節儉精神完全截然相反。

而當大慈恩寺落成後,唐太宗親自帶領皇太子李治與百官、嬪妃們在安福門樓執香爐目送高僧與各種佛像、經卷、舍利等依次奉進大慈恩寺,各種奇珍異寶“眩日浮空,震耀都邑”,甚至一眼都望不到盡頭——不知道人群當中的徐充容看到這一幕時,心裡是個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