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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親近儒學,原因竟是身體不好?

“自人類遠祖亞當以來迄於今日,世上從未見廣有人民、土地、財貨之強大君主。”這是馬可·波羅對元世祖忽必烈的讚詞。

馬可·波羅是否來過中國,爭議頗多,因《馬可·波羅遊記》出自魯斯蒂謙之手,他自稱與馬可·波羅一起被關在熱那亞獄中,集其死前口述而成。魯斯蒂謙是小說家,還編造過亞瑟王的故事。

《馬可·波羅遊記》中一些細節驚人的準確。

馬可·波羅稱忽必烈壽命“足約有八十五歲”,與《元史》“在位三十五年,壽八十”的記載不符。學者李鳴飛考證,拉施都丁在14世紀初用波斯文寫成的《史集》中,稱:“忽必烈合罕(即可汗)在位三十五年,並在他的年齡達到八十三之後……去世。”

85歲、83歲、80歲,三種說法可能都正確。

拉施都丁用伊斯蘭太陰曆,蒙元用突厥太陽曆,每30年多一年,正好差兩年多,如按虛歲算,馬可·波羅說“足約有八十五歲”亦合理。

透過爭議,另一事實引人注目:中國曆代皇帝均壽39。2歲(統計標準不同,結果略異),忽必烈超出一倍多,排名歷史第五(前四名是乾隆的89歲、梁武帝蕭衍的86歲、武則天的82歲、宋高宗趙構的81歲)。

忽必烈身體欠佳,中年便患了痛風,他的父親拖雷只活了39歲,同父同母兄弟中,大哥蒙哥壽至50歲,三弟旭烈兀壽至48歲,小弟阿里不哥壽至47歲(一說是被毒死),都不算長壽,則忽必烈的長壽堪稱醫學奇蹟。

(元)劉貫道《元世祖出獵圖》

被擠到幽燕 反而崛起

“他(指元憲帝蒙哥)讓幼弟阿里不哥統帥留下來的蒙古軍隊和斡耳朵(一般寫作斡魯朵、鄂爾多斯等,遊牧民族皇帝的近衛軍),把兀魯思(封地)交給了他,並且把自己的一個兒子玉龍答失留在他那裡。”從《史集》的記載中,可見蒙哥本打算傳位四弟阿里不哥。

沒想到,1259年8月11日,蒙古大汗蒙哥突然逝於釣魚城,未明確接班人是誰,引發繼承危機。

蒙哥的父親是託雷,成吉思汗的幼子,據蒙古“幼子守灶”(即幼子繼承製)習俗,繼承了最大部分遺產,他和正妻忽黑塔尼·別吉共四子,蒙哥是長子。蒙哥任大汗後,派旭烈兀向西討伐,忽必烈向東“統治蒙古、漢地民戶”。

忽必烈知蒙哥有排擠之意,詢問名將木華黎的曾孫霸都魯:“今天下稍定,我欲勸主上駐蹕回鶻,以休兵息民,何如?”

霸都魯說:“幽燕之地,龍蟠虎踞,形勢雄偉,南控江淮,北連朔漠。且天子必居中以受四方朝覲。大王果欲經營天下,駐蹕之所,非燕不可。”

忽必烈大悟:“非卿言,我幾失之。”遂建開平城(今內蒙古自治區錫林郭勒盟正藍旗境內),即元上都,忽必烈後在此稱帝。

忽必烈盤踞河西,蒙哥並不放心,“命阿藍答兒、劉太平會計京兆(今陝西)、河南財賦,大加鉤考”。元代官員“畏鉤如虎,人人談鉤色變”,其中結合波斯“忽爾扎”(特別法庭)制度,鉤考官可拘押官員、刑訊拷問,忽必烈的班底多受牽連。

元世祖文武皇帝像

親近儒學 事出有因

鉤考打擊了忽必烈派,但也強化了其內部團結。劉太平等人濫施刑罰,引發基層強烈不滿。最終,忽必烈採納儒生姚樞的建議,將王妃和子女送回漠北,“盡王邸妃主自歸朝廷”,打消了蒙哥的疑慮。

對於此次鉤考的原因,不少學者認為是忽必烈信任漢臣,推廣“漢法”,觸犯了蒙古貴族的利益。進而提出,忽必烈一開始便親近儒家,“向延藩府舊臣及四方文學之士,問以治道”,所以他登基後,“採取故老諸儒之言,考求前代之典,立朝廷而建官府”。

這些記錄多出自儒生,忽略了忽必烈對儒生的態度分兩個階段:從1242年到1262年,是逐步認同的時期;1262年到1294年,是逐步疏遠的時期。

忽必烈親近儒學,原因是“思大有為於天下”。

窩闊臺在位時,蒙古內部便有爭議。近臣別迭認為:“漢人無補於國,而悉空其人以為牧地。”耶律楚材爭辯說:“陛下將南伐,軍需宜有所資,誠均定中原地稅,商稅、鹽、酒、山澤之利,歲可得銀五十萬兩、帛八萬匹、粟四十餘萬石,足以供給,何謂無補哉?”所以,初期漢地徵收課稅使“悉用漢人”。

蒙哥派忽必烈去中原,便因“漢地不治,河南尤甚”,金朝最盛期,此地人口達七百六十萬,蒙古破金後,人口已不足百萬,不得不靠“漢法”來恢復。

其實,忽必烈親近儒學,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他身體不佳,需儒醫調理。

身患痛風 出入乘象

忽必烈在登基前便已患痛風,當時才40多歲。因痛感強烈,他出入較少乘馬,多靠大象,即元代張昱在《輦下曲》所寫:“當年大駕幸灤京,象背前馱幄殿行。”

《馬可·波羅行紀》中記:“大汗既至阜上,坐大木樓,四象承之,樓上樹立旗幟,其高各處皆見。”“大汗坐木樓甚麗,四象承之。樓內布金錦,樓外覆獅皮。”

忽必烈晚年徵乃顏部回京時(1287年),已秋末冬初,痛風發作,足部痛苦,宿衛賀勝“解衣抱持,溫以其體,上(指忽必烈)乃安寢達次舍”。

賀勝的爺爺賀賁是世侯(即當地土豪,經政府認定,負責管理地方,是遼宋金元時期管理北方漢人的特殊制度),從地下挖出白金7500兩,將其中5000兩獻給正準備徵雲南的忽必烈。

忽必烈說,這是老天爺給你的,不用獻給我。賀賁說,您剛被封在這裡,我就挖到了白銀,可見這是老天爺贈給您的,我不敢私吞。忽必烈遂收賀賁之子賀仁杰為宿衛。

蒙元任官,多取“大根腳”(即怯薛,近衛軍)制,元朝一半以上的高階官員出身於此。擔任貴族的宿衛,是當大官的捷徑。賀仁杰後任上都留守,他的兒子賀勝16歲便入值,父子一起當宿衛。

乘象安穩,卻有安全隱患。一次,忽必烈所乘大象受驚,賀勝挺身而出,拉住了韁繩,因此受重傷,數月才好,忽必烈則毫髮無損。

據馬可·波羅記,在宴會上,忽必烈常一邊飲酒,一邊將病足放在冰桶中鎮痛。

馬可·波羅畫像

每日飲食 醫生把關

痛風患者需注意飲食,恰好是儒醫所長。

宋之前,儒生以從醫為恥,但宋太宗善醫,宋廷鼓勵學醫。據《宋史》記:宋徽宗政和時,“州、縣學分別置醫學齋,教授生徒。每路從現任官內,選出兩位在醫學上頗有造詣者,到諸州檢查教習,《內經》《道德經》置博士,《聖濟經》兼講”。

宋代林億稱:“不讀內經(指《黃帝內經》),則不知有慈悲喜捨之德。”將學醫與學儒統一起來。

據學者鐵佳鑫在論文《元代儒士從醫研究》中鉤沉,忽必烈身邊著名儒醫有耶律楚材、竇默、許國禎、申屠義、趙友、羅天益、李綱等。

元代醫家忽思慧在《飲膳正要》中說:“昔日祖皇帝,飲食必稽於本草,動靜必準乎法度。”“世祖皇帝聖明……依典故,設掌飲膳的太醫四人。”忽必烈每日飲食,均由醫生把關,以避食物之間沖剋、引發痛風,且記錄在案,即“每日所用,標註於歷,以驗後效”。

忽思慧推崇儒醫的“保健之道,莫若守中,守中則無過不及之”,所以忽必烈“聖壽延,永無疾”。

在忽必烈帳下,不僅有儒醫,還有回醫、景醫、蒙醫、色目醫等,羅天益曾遇“針灸科忽教授”,“忽教授”(忽公泰,蒙古族)還傳了他一些技術。

一次,某“博爾赤馬剌”(即怯薛中御廚長)喝馬奶酒過量,腹部腫脹,“巫師禱之不愈反劇”,經羅天益診治,第二天便痊癒。

儒醫善調理,契合忽必烈所需。

甘願減壽 為醫生續命

儒醫因專業才能,得以接近忽必烈,取得了類似“大根腳”的地位,他們藉機發揮政治影響,最著名的是竇默。

竇默是河北肥鄉人,被金朝列入籤軍(相當於壯丁),蒙古滅金時,家人皆死,他入贅王家,學習了王家的針灸術,因醫術高超、醫德高尚,被忽必烈徵聘。

據學者硃紅梅在《儒醫名臣竇默》中研究,元初政壇上有“邢州學派”“正統儒學集團”“經邦理財群”“金源文士群”等儒生派別,彼此合作較少。

劉秉忠、張文謙、郭守敬、張易、王恂等為代表的“邢州學派”(邢州即今河北邢臺,前三人是邢州人,後二人曾在邢州學習,合稱“邢州五傑”)因重實用技術,得到忽必烈的重視,“邢州學派”與“正統儒學集團”的聯絡人,便是竇默。

竇默多次提出建議,被忽必烈採納。竇默八十大壽時,忽必烈親往祝壽,甚至說“此輩賢者,安得請於上帝減去數年,留朕左右共治天下”,要拿自己的壽命給竇默續命。後來還說“朕求賢三十年,惟得竇漢卿(竇默字漢卿)及李俊民二人”。

當然,忽必烈能長壽,也不完全靠醫療,他也很喜歡運動。

元朝建立後,忽必烈延續舊俗,常在大都郊外柳林舉辦春獵“飛放”,他9次親自參與。據《馬可·波羅遊記》記:“他至少帶有一萬捕鷹匠和五百隻大鷹。……大可汗常常坐在一個美麗的木頭寢室中。四隻象抬著室走……幾處禁地在五天路程以外,又有幾處在十天或十五天路程以外的。”

元世祖御駕圖

太醫院相容幷蓄

得到儒生支援,在與阿里不哥爭權中,忽必烈完勝。

中原富庶,而“哈剌和林城的飲食,通常是用大車從漢地運來的。忽必烈合汗封鎖了運輸,那裡便開始了大饑荒,物價騰飛”。阿里不哥走投無路,去見忽必烈,忽必烈擦去他的眼淚,問:“我親愛的兄弟,在這場紛爭中誰對了,是我們還是你們?”阿里不哥說:“當時是我們,現在是你們。”

隨著權力穩固,忽必烈對儒生的看法漸漸改變。

一是“邢州學派”中堅張易因策劃誅殺宰相阿合馬(此說有爭議)被殺,劉秉忠、廉希憲(維吾爾儒生)、趙良弼(女真儒生)均受懷疑。

二是吸取南宋亡國教訓,認為“科舉虛誕,朕所不取”。

三是姚樞等反對滅南宋,讓忽必烈寒心。

況且,忽必烈不只靠儒醫,還有色目名醫答裡麻、鄂拖曼以及拂林醫愛薛,拂林是法蘭西音譯,時人稱歐洲為拂林,愛薛可能是敘利亞的景教徒,忽必烈為他建崇福司,任他為崇福使(相當於景教教主)。

元朝還設立廣惠司推廣回醫,“秩正三品。掌修制御用回回藥物及合劑,以療諸宿衛士及在京孤寒者”。《明史》稱“元時回回遍天下”,名醫聶只兒就是回醫。

在元廷中,有“御位下舍兒別赤”,舍兒別即糖漿,也裡可溫(元人稱基督教士)撒必曾用糖漿給拖雷治病,後代遂任糖漿御醫。

兼收幷蓄,故元代太醫院名稱、品級、設定、歸屬等反覆變動,儒醫未長期主導局面,儒生的影響就更不確定了,倒是忽必烈得到了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