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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華錄》折射出現代女性的愛情期待

【來源:齊魯晚報】

早年讀過《揚州畫舫錄》《東京夢華錄》和《武林舊事》,非常喜歡,喜歡它們用“羅列”的方式成文,把單純的風物資訊寫出節奏感和詩意來,更喜歡隱藏在背後的那一聲喟嘆。我以為電視劇《夢華錄》是據此衍生出的故事,後來才知道是用關漢卿的劇作為劇情的起點,就一集一集追下來了。

看了《夢華錄》,也看了有關的評論,我的感想是:有人覺得《夢華錄》在觀念上比較跳脫,其實《夢華錄》不是毫無來歷的,它的敘事和價值觀,傳承的是南方的戲曲,比如越劇、黃梅戲以及後來的世情影視劇,以及《新白娘子傳奇》這樣的劇作。南方戲曲,核心是“情文化”,愛情、世情是故事的重點,《夢華錄》和這個傳統是一脈相承的。但我們的主流文化比較看重宏大話語,潛移默化地接受了這種宏大話題更重要的意識,一個故事一旦用比較多的篇幅討論、描寫愛情,在人們的心目中就已經位列次等了。

觀眾起初以為《夢華錄》也有一個宏大話題,尤其是在女性生活方面,但《夢華錄》其實並沒有這樣的訴求,這也不應該是這部劇承擔的任務。不論是人,或者是劇,其實都各有各的任務,完成自己的任務就好。但2021年以來,電視劇市場一直沒有出現現象級的、全民共議的作品,讓人們對於《夢華錄》對性別問題的描述懷有超出一個電視劇應該承擔的期待。在這種期待的落差下,很多問題被放大了。

《夢華錄》中趙盼兒和顧千帆的情愛模式,建立在人們對安全的情愛的渴望基礎上。現代人創作的古裝劇,其實都是有時代立足點的,看起來是古代故事,其實所有的地方都浸透著現代的思維和審美,說穿了,一切古裝戲都是現代戲。所謂古代,如果原樣呈現,沒有人能夠接受。

趙盼兒、孫三娘、宋引章都曾經歷過感情的挫敗,這些挫敗,看起來發生在古代女性的身上,但如果換到今天,其實也完全成立:家暴、身份欺騙、婚前債務隱瞞、門第障礙、階層跨越以及經濟考量。孫三娘甚至同時被丈夫和兒子拋棄。這種設計,有非常強烈的現實意義。

所有這些挫敗,囊括了當下女性在婚姻、戀愛中可能遭遇的全部的安全性問題。趙盼兒等幾位女性,不是從一張白紙開始戀愛的,而是從挫敗狀態下開始動手重建自己的生活的。因此,她們代表了一種成熟女性的處世方針和她們的愛情觀。她們經歷過的挫敗,導致她們在面對男性追求者的時候會採取不同的策略,不會一味主動,也不會一味被動,更重要的是,在確認關係之前,她們會用更多的時間去審視對方,給自己留有餘地,也給對方留有空間。這也是為什麼顧千帆和趙盼兒沒有在一開始就進入主題,甚至沒有被對方的外表吸引。他們相處的方式,其實是成熟女性期望中的相處方式,他們都表現出了適當的尺度,甚至刻意製造了一些門檻、一些考驗。他們知道自己使用了一些策略,他們也知道對方知道自己使用了策略,但雙方都希望對方能看出。而確認關係後兩個人的坦誠也是打破前面壁壘的一種策略,這種策略是一種成熟者互相識別的方式,總之,安全大於激情,未來勝過此刻。

這種重建、這些女性情愛策略,只有在現代才可能發生。古代女性,是沒有這些選擇空間的。即便是現代女性,重建生活尤其是情愛生活之後反而更上一層樓,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但很小。這種期待和現實之間,就是現代女性的困境。

顧千帆深情款款、溫柔蘊藉,明明是上升階段的官員,在權力世界裡大權在握,卻處處以“情”為生活動力,以“情”為核心,以情人為重,不但關心呵護情人,連她的朋友都給予密切的關照,這都不是歷史上的官場男性應有的狀態,甚至不是中國男性會有的狀態,這是一個理想男性的狀態。他的角色設定,類似越劇中的“女小生”,是一種較少攻擊性的、對女性友善的角色。這種理想男性,其實是現當代社會才會有的理想模型。為了讓這個事實上的“女小生”的男性身份不那麼明顯,劇本讓他擁有了一些特別的屬性,例如高官後代(外部的權力)、“活閻羅”這樣一個酷吏身份,這些身份其實是他“女小生”身份的掩體。這也不是古代的男性觀,而是現代女性對男性的期待。

《夢華錄》展示了一種古典式的愛情,有新意卻不脫離古代設定;在古代設定上,剖析的卻是現代問題,這是故事合理性的需要,也是成熟女性觀眾的需要。所以,儘管《夢華錄》的主要觀眾群體是女性,但男性也不妨好好看看這部劇,瞭解一下現代女性的渴望是什麼、現代女性的期待是什麼,她們為什麼會把這種願望放置在電視劇和網文裡。

我看《夢華錄》比較晚,播出到第十集的時候,我才開始看,所以先看了大量的評論。根據評論,我以為這就是個甜寵故事或者女性情誼劇,但當我真正看了,卻發現根本不是。《夢華錄》是愛情故事,以情愛為基礎,但事實上又是跨型別的。前五集基本把關漢卿原作的情節和人物就用完了,剩下的部分其實全都是原創劇情。為了讓劇情更豐富,加入了顧千帆帶出的懸疑線和官場鬥爭線、“帽妖”等劇情,基本都是原創故事。除此之外,涉及宋朝官制、政治格局,乃至飲食、茶道、服飾、音律、職業、貿易等方面的細節,也都是經得起考量的。而且,這些背景知識,並不是簡單點綴其間,而是作為情節生髮的動機,是情節推動力的重要組成部分。做到這點,非常難。比如花魁張好好成功演出後,獲得了穿綵衣騎高頭大馬巡遊的獎賞,給她牽馬的是柳九官人(毫無疑問是在影射柳永)。還有關於“帽妖”事件對當時政局的影響、南方貿易潛藏的危機等等,這種細節必然不是靠純粹的臆想,而是要在對宋朝生活和風物非常熟悉的基礎上才能創作出來的。這些細節上的用心,堆積出了《夢華錄》的豐富感。

《夢華錄》雖然以愛情故事為核心,但也融入了其他型別劇集的做法,影射了中國歷史上一些人物和事件,卻又做了調整,和《夢華錄》的設定以及主線故事融為一體。畢竟,四十集的劇,即便是比較精簡的劇本,也有六十多萬字,只有愛情故事是不可能撐起來的。在趙盼兒到東京之後,社會化的故事內容越來越多。緊張的斷案和鬥爭,與四個明媚的女性的愛情、創業互相對照、相映成趣。所以,我們可以不必糾結於某些點,也不必只著眼於愛情線,可以各取所需,在自己有感覺的線索裡,組裝出一個古代世界、一個想象中的宋王朝。(韓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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