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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青山多嫵媚”為何要用“嫵媚”寫山?讀懂才知辛棄疾有多牛

南宋朝廷的羸弱,遮不住文人們的風華。岳飛、文天祥、陸游等一批能文能武的硬漢,在這段歷史裡抒寫了屬於自己的傳奇。在這群人中,筆者總會想起當年那個率50多人勇闖數萬人營地的少年:辛棄疾,那一年他22歲。

敢打敢拼、果敢勇猛,讓辛棄疾一戰成名。所以哪怕他自小生活在金人屬地,宋高宗還是重用了他,當上江陰籤判時,他才25歲。本以為從此便能建功立業,但讓他沒想到的是,朝廷是這麼膽小怕事。在一片主和聲中,辛棄疾被一貶再貶,最後直接罷官賦閒在家數十年。

放下手中的劍,拿走筆桿子,辛棄疾在詞曲的世界裡,成就了另一番事業,被後世譽為詞中之龍。辛棄疾一生存詞600餘首,詞作數量為兩宋之最。他寫詞很有個性:愛用典故,經常用得沒點水平的人都看不懂;寫得很狂,嬉笑怒罵皆可成文,他幽默起來甚至有點兒無厘頭。除此以外,辛棄疾用詞也和一般文人不同,有時候甚至有點兒怪。舉個例子,大家請看這首《賀新郎》:

甚矣吾衰矣。悵平生、交遊零落,只今餘幾!白髮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問何物、能令公喜?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情與貌,略相似。一尊搔首東窗裡。想淵明《停雲》詩就,此時風味。江左沉酣求名者,豈識濁醪妙理。回首叫、雲飛風起。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詞的名氣不用筆者多說,兩宋經典詞作之一。此詞寫到公元1198年左右,此時辛棄疾已閒居好幾年。有人說這是辛棄疾平生最狂的詞,畢竟“恨古人不見吾狂耳”何等霸氣。

作為一個一線老師,近日筆者有位同仁卻為這首詞傷透了腦筋。原來他們班上一個高中生,讀完此詞問了她一個問題。她自己答不上來也就罷了,她問教研室的其他幾個老師,也都表示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學生到底問了什麼?能難住不少語文老師。他的問題是:“我見青山多嫵媚”中為何要用“嫵媚”寫山,這怎麼看也不太合理呀?

對於這個問題,或許很多朋友會覺得,這有什麼難的,不就是一種擬人寫法嗎?嫵媚形容青山,就是將青山喻作佳人。青山對詞人有情,詞人也對青山有意,它們正好是後一句中的“情與貌,略相似”。是的,這種理解方法確實沒錯。

但是問題來了,既然是擬人,把青山喻佳人,為何不能是其它同義詞?很顯然,辛棄疾這個詞並不是亂用,他是有深意的,真的讀懂了它才知辛棄疾有多牛。

唐、宋時期,除了辛棄疾幾乎鮮有人用這個詞來形容山水等,真正愛用它的是陶淵明。陶淵明在《閒情賦》一文中,用“嫵媚”二字來寫一位女子彈曲,他是這樣寫的:

曲調將半,景落西軒。悲商叩林,白雲依山。仰睇天路,俯促鳴弦。神儀嫵媚,舉止詳妍。

形容這位佳人所彈的曲樂聲,說曲調如山路旁曲折,如白雲依山般飄逸。辛棄疾眼前沒有佳人,於是直接將青山喻此佳人。同時在詞的下闋中,辛棄疾也提到陶淵明的詩作,他希望自己能有陶公之風。最後提到的“古人”和“二三子”,雖然沒有明說他們都是誰,但結合上下文,很顯然這些人裡有陶淵明。仔細這樣一推敲,大家就明白了,其實從上闋中用“嫵媚”形容青山開始,他就已經在向陶淵明致敬。這才是他偏偏要用這個詞寫山,最深層次的原因。只有真正理解了這一層意思,才能懂辛棄疾有多牛。這種寫法,早早地暗埋伏筆,使詞作內容上前後呼應,很值得推敲。

辛棄疾的很多作品,在用詞時都會顯得有點兒“怪”,但事實上都是他的精心安排,都很有講究。比如曾有人對“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提出過質疑,認為下雨天很難看到星星。但事實上這也是仿用先賢的寫法,用的是唐代詩人盧延讓在《松寺》中的“兩三條電欲為雨,七八個星猶在天”。且不說下雨天是有可能看見星星,就算沒有,以辛棄疾愛用典故、愛化用先賢詩作的風格,他也會這樣寫。

讀辛棄疾的詞,咱們一定要注意典故和化用的情況。詞中之龍對字句的斟酌,遠非兩宋一般文人所能比,哪怕是看似再簡單的句子,都有可能飽含深意,這就是他的實力。有人說這是他在炫技,以致他的很多詞作都不太好理解,但這就是他的個人風格。大家喜歡辛棄疾的詞嗎?歡迎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