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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第一問:人從何而來?

王建平:每日一文:《感知論.第九部》(5)

《我為什麼成了“我”?》

幼年的我在迅速長大,比我的肉體增長得更快、變化得更快更復雜的是精神意識的“我”。這個“我”開始變得具體、實在、意義豐富。父母給我起了個名字,叫王建軍,因為我是八月一日建軍節出生,順便就建軍扯上了關係。王建軍指的就是我,我就是王建軍,這種關聯一開始很陌生,很不習慣。有人叫建軍的時候,我還反應不過來,不知道這幾個字直接指向我。

我是什麼?我就是自己,是自己的名字。這種對於我的界定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對於世界,我就是自己唯一存在方式。人是以“我”的方式存在的,人們很難認真思考這個“我”的意義。我就是人的認識、思考、行為的中心,我就是人的精神意識邊界。我之外就是他人,他人的“我”,在我的範圍之外。比如,他人罵我打我,我得還擊,這就是在宣示我的存在不可侵犯。但這一宣示存在,也就宣示了其他的不存在,被我排斥或拒絕的區域,我就不存在。生物時期,我們與其他生物一樣,所感知即存在範圍,沒有“我”的時候,存在就是在感知,沒有任何邊界。但有“我”以後,“我”成了一個劃定的範疇,出了“我”之外,就是他人,他人的“我”不可進入,也不可侵犯。這形成人間最重大的倫理,人與人的關係,再也不是原來同種生物間的無界限關係,“我”清楚地劃出人與人之間的區別關係。

人從原來生物的無限存在狀態到後來以“我”存在的有限狀態,這中間經歷了什麼?改變了些什麼?無限存在感知個體就是全部存在,因為感知就是存在,感知到什麼存在就是什麼。而精神的人則以“我”來面對存在,這個“我”是什麼暫且不論,整體的存在世界被人的“我”割裂了,即數億個人的“我”割裂出了數億個存在世界。我們為什麼感覺到自己極為渺小?是因為“我”的獨立存在完全可以忽略不計。與面對的世界和眾多他人的“我”相比,“我”成了最渺小最卑微的存在,人的猥瑣心理就產生於這裡。作為“我”,使人喪失了無限存在的個體的地位,人丟失了自己主體者的身份。人從此就蜷縮在“我”中,像一隻永遠不能蛻變的蛹一樣活著。

人不是沒有追問為什麼有“我”,但人們的追問得出一個相反的結果,人們反而將“我”神秘化,認為“我”是一種實在的靈魂的存在。人們試圖為不可理解的“我”找到各種解釋,每一種解釋都從不同的方面強化“我”的存在,使得人最解不開的是“我”,最放不下的是“我”,最矛盾的是“我”,最不可思議和最玄秘莫測的就是這個“我”。宗教信仰和修行入道者無一不在這個“我”上做文章,都為這個抽象的精神意識的“我”做了大量的背書,力圖為“我”找到一個可靠的來源和終極的去處。

哲學則無法為我的存在找到充足的邏輯,哲學家們再做多少高妙的分析,都只不過在論述“我”的內容,“我”的本質?“我”從何而來?人們無法涉及,因為人們不能質疑生命的存在,也就無法追究“我”的來由。其實,“我”的存在模式,跟客觀存在,生命存在密切相關,都是我們主觀臆造出一種概念,然後再用存在的事實為這些概念作證明。然後再沿著這些概念的事實追溯出一個事實的源頭,這就是人們尋找真理的路徑,其結果顯然是謬誤得更遠。

我自小一開始就被歸屬為“我”的存在,得作為“我”,維護自己作為“我”權利和利益,得為“我”而努力奮鬥一生。最致命的是,每個人不得不作為“我”,不作“我”人無法存在,也無法生活。因為生活就是無數個“我”的集合與碰撞,就是無數個“我”在矛盾邏輯中互相耗盡一生的時光。人一旦作為“我”,再怎麼糾結在一起都是分離的,再怎麼愛與親密都無法融為一體。不是“我”這個詞義有問題,是“我”這個存在本來沒有的概念及其倫理邏輯會引發無窮無盡的問題,這些問題因為“我”的存在而永無解決的可能。我們絕不會想到,“我”這個概念跟客觀存在與生命存在一樣不合理,這種不合理的存在是人類自己給自己設定的麻煩。這種麻煩又催生出了人的智慧,人類的智慧就是應人的麻煩而生的。沒有人類的智慧,人間的矛盾邏輯不會持續到今天,人也不會將“我”的角色繼續到今天。

人要做一個獨立的“我”是非常困難的,這就是個人命運多舛的根由。“我”這種極不合理的存在把人害苦了。我知道,我這種理論,會讓人覺得莫名其妙,但是,我又必須說真話,說真話難嗎?不難,聽人說真話才難,接受別人的真話就更是難上加難了。(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