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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的故鄉,宛如一片可望不可即的雲朵,纏綿繾綣,稠濃於心田

在我難過的時候,常常想起故鄉的一草一木,憶往昔崢嶸歲月稠。故鄉,多麼熟諳的名字,她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彷彿一壺白茶,沁人肺腑,齒頰留香,其味無窮。那些年少時的一鱗片甲韶光,若即若離,忘不掉,抹不去,也回不去。

懷著美好的夢想、純真的感情,帶著對自我的認識、對社會的思考和對理想的追求,我們背井離鄉、顛沛流離來到通都大邑。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走遍九垓八埏,終因找不到工作而流浪街頭,悵寥廓,心裡充滿了“才出虎口,又入狼窩”的悲涼。

事實上,社會是殘酷的,魚龍混雜,牛驥同皂,壓根兒沒有持平之論。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在這裡,人們被相沿成習地劃為三六九等,利慾薰心,逢場作戲,桀驁不遜,人心坍塌;不同一個圈子的人,心勞日拙,根本無法擠進去,也體會不到它的玄奧。很多人道貌岸然,袍笏登場,爾虞我詐。通邑大都的霓虹燈,既能把夢照亮,也能把它給毀滅。

隨著日子一天天地從指尖滑過,生活也一天天地變好。然而世態炎涼、冷暖自知,每當夜闌人靜的時候,曲終人散,一種不可名狀的失落感油然而生;我確乎有些愁腸殢酒,甚是思念異域殊方的家園,好像昨日重現。暖陽下,橋頭旁,竹苞松茂,親人忙碌地勞作;菜園子,春韭秋菘,蟲兒飛,花兒笑,三五個孩兒在奔跑……

說句心裡話,離鄉背井二十多年,並在異域他鄉安家立業之後,對於那種漁樵耕讀的畦町生活情愫,我愈發心馳神往。倦鳥知還,卻不敢大步流星;相反,我們跋前疐後,淺嘗輒止。

記得小時候,我們總是想著離開窮陬僻壤的山村。那裡幾乎沒有經濟收入來源,山民們近乎刀耕火種,蓬戶甕牖,簞瓢屢空,繩床瓦灶;生活中有著太多的無奈,纏綿悱惻,道不盡的心酸。雖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但是人們感覺不到什麼是幸福,自然也沒有所謂的治癒感。可想而知,鄉民僅為一日三餐就已經盡心竭力,苦不堪言,哪裡還有“淡泊明志,寧靜致遠”的雅趣呢?

而今,得益於黨的教育扶貧、惠民政策,村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每次回到桑梓之地,都會耳目一新,感到就像一場旅行那樣叫人心花怒放、心潮澎湃。

就在那燈火闌珊處,夜深人靜,月明星稀,唯有蛙鳴狗吠,蟲飛薨薨。縱使兄弟姊妹之間促膝長談,但最終敵不過瞌睡蟲,大家各自回家休息了;可我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想起此時人聲鼎沸的不夜城,馬路上來軫方遒,大街上萬頭攢動,兩者簡直判若天淵,令人感慨萬千。

原來,我與魂牽夢縈的故鄉,近在咫尺卻如同圓鑿方枘,如此不習慣。幾天後,等內心逐漸平靜下來,也就失去了新鮮感,這時我才幡然醒悟,之前那份興致不過是羹牆之思;而鄉愁,終竟是烏托邦,它撐不起繼續逗留的念頭,遑論在這裡生活。

不用問為什麼,最基本的一個問題是:你如何養家餬口?女織男耕,桑麻滿圃?不會吧,你會駛牛犁田嗎?就算會,也不見得老婆孩子都將跟你隱居在這田園之中過著男耕女織、刀耕火耨的生活吧?

自古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故而,有人似乎進入了知識競賽的搶答環節,等不及要出點子,生怕慢了就來不及了,他不假思索地說:“搞農業掙錢不一定非要種田啊,可以種水果,如柑子、橙子,也可以發展畜牧業。”也是,你看看這綠水青山,千巖萬壑,清奇俊秀,不種點什麼、不養點什麼,確鑿可惜。

只是,放牛放羊放魚、養雞養鴨養豬、種菜種菽種果、燒磚燒瓦燒炭……這些家喻戶曉的生財之道,一直被村民祖祖輩輩思索和踐行,從未中斷過,但也從未因此脫貧。這裡並非一馬平川的北大荒,種種跡象表明,機械化是材大難用、鞭長莫及啊!在這層巒疊嶂、懸崖峭壁的山寨裡,你就那麼肯定自己會比先輩做得更好嗎?也許會,也許沒有也許!

唉,鄉愁!人就是那麼奇怪,乃至函矢相攻。在山清水秀的地方生活時,不甘心做井蛙醯雞,老是想著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闖一闖;當我們到了沃野千里的時候,見過大千世界,嚐盡酸甜苦辣、人情冷暖時,又陟岵陟屺,想回家看一看,走一走;得償所願回到故里,又待不了幾天。

於是,我們伊始計劃何時返城,再也沒有淺斟低酌的雅興,若是呆下去就會如坐針氈。什麼秀水明山、鳥語花香、雞犬桑麻,終究擋不住你再次遠走高飛的衝動。

作家駱林喜,廣西鐘山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