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露營風靡的帶動下，房車旅行更受追捧。購買房車的人群中，大部分是已經退休環遊旅行的中老年人，或者圍繞房車出遊創業的旅行博主。當一名外賣騎手成為房車車主，用拼命跑單的錢換一輛房車，質疑與不解撲面而來。

王斌平時將房車停在家附近的一片空地上

轉行送外賣前，王斌是一名甜品店主，開店多年，忙忙碌碌，一直沒有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狀態。壓力之下，他關閉門店後成為一名外賣騎手。他拼命跑單，呼嘯的風聲蓋住內心的極度焦慮。忙起來忽略吃飯，“就想要證明自己。”從不休假的工作，換來了過萬的月收入。在奔跑不停的騎手生活中，他的焦慮逐漸消失。今年初，他決定用拼命跑單賺的錢買下一輛房車。

買房車的訊息傳開，騎手、房車，兩個標籤貼在王斌身上，人們質疑他的選擇不夠慎重，他解釋說，這是與家人商議後的決定，在生活的低谷期，幫他逐漸擺脫迷茫不安。更多的人質疑王斌，“是不是很有錢？房車19萬，自己出兩萬，家裡出大部分？”王斌說，自從2021年3月轉行做外賣騎手以來，到2021年底，10個月就賺了十多萬元，他算了筆賬，今年7月提車時，送外賣一年多的工資可以全款買下房車。“今年32歲了，有家有孩子，不會向家裡要錢”。

騎手們稱他是“最會生活的外賣小哥”，想買房車的人在王斌的影片下留言稱“來看房車，結果學會了送外賣”。他還在努力尋找適合自己的路，在找到之前，繼續奔跑在城市的每個角落，在週末，停下腳步，帶著妻子和女兒在海邊露營。“或許，新的機遇就在明天出現。”

拼命奔跑

王斌是濟南人，每天工作很簡單，上線後，穿上防曬衣，面巾、手套全都戴好了，“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別曬黑了”。

王斌經常會穿一身黑，配上黑色頭盔，臨走前，面對鏡子來一張自拍。“看，太帥了，好多顧客都這麼評價我。”檢查窗戶、電源開關，房車裡的四路監控也都正常工作，鎖上車門，準備出發。一輛銀色的小摩托停在房車旁邊，這是王斌新買的，前一輛摩托車在他多次摔倒之後，再也無法啟動。“那一輛已經停產了，非常便宜，零件也配不上。”他還為自己的小摩托配上放外賣的鐵箱子，“我雖然不是跑單最厲害的，但是我的裝備是最齊全的。”

王斌將房車內裝飾成女兒喜歡的樣子濟南時報·新黃河客戶端記者遲廣智 攝

全職送外賣是從2021年3月開始的，沒有休班，只能請假，請假會扣全勤獎，連續跑單10個月，他只休息了一天。每週會發一次工資，每次都能發2300元以上，除去最初兩個月的摸索期，一般都會月入過萬。“當然了，肯定有很多人不信。”王斌打開了他的跑單記錄，都是距離遠的訂單，單價貴，數量也多。10公里的訂單能達到27元以上。“每天只跑遠的，只要跑夠了150公里，就能拿到400元。”

“送外賣的工作非常適合我，雖然風吹日曬，但是真自由。”王斌清楚地記得，在一個週五的晚上，他配送了一箱行李，12公里，配送費200元，這是他賺得最多的一單。他喜歡配送檔案，可以同時接幾單順路的配送，提前聯絡好收貨人，送到寫字樓外即可。有時候會碰到一些無法配送的物品，比如兩米長的管子，或者100多斤的生肉。也會遇到和氣的客戶，在酷夏時隨單送上一瓶水。如果遇上沿途可以經過山區的訂單，還能沿路欣賞風景。節日期間，會遇到配送空禮盒的客戶，很輕，體積大，他將大箱子綁在車後座上，從後面看，整個人被箱子淹沒。

今年，他逐漸調整工作狀態。“一天到晚都在跑，沒有一點生活，實在不想讓自己每天都在接單中度過，全是外賣，連對家人最基本的陪伴都做不到。”他決定適當減少工作時間，用送外賣的錢買一輛房車，帶著家人四處看看。

房車旅行

今年2月，王斌在網上發現威海有賣房車的商家。擁有一輛房車，這是他多年的夢想。一輛新房車總費用近19萬元，生活所需電器配全，不需要再額外負擔改造費用。他算了算自己送外賣以來的收入，7月提車時，工資差不多足夠全款購入房車。“正好孩子上小學，到了寒暑假，可以帶她四處逛逛，多長點見識”。

王斌與女兒出遊 （受訪者供圖）

在威海，王斌碰到了很多一起購買房車的車主，“大部分是五六十歲的，退休後計劃開房車出去玩。”他碰到了一位與他年紀相仿的小夥子，在上海工作，將車停在單位附近，住在房車裡省房租，還節約了通勤時間。除此之外，只有他一個年輕人。“願意付出全部工資買房車的年輕人，可能只有我一個吧”。

平時，他將房車停在家附近的一片空地上，每天下班，在房車裡靜坐一會兒再回家。王斌將房車內裝飾成女兒喜歡的樣子，車裡掛滿小彩燈，女兒的床鋪上還有粉色的窗簾。冰箱、電磁爐、空調、排風扇俱全，房車外貼的是女兒特意挑選的貼紙，開啟遮光布，就能隨時隨地露營。空調是最費電的，夏季車內溫度高，空調開著，電量四五個小時就耗盡。不用空調時，太陽能足夠供應車內電器。

房車開回家，王斌開始計劃出遊。8月初，王斌帶著妻子和女兒去日照避暑。“沒想到海邊也非常熱，在房車裡睡一晚，差點中暑。”一家人轉道去青島，玩了7天，算上油費和過路費，共花費不到2000元。“費用低，感受也真的不一樣，不用每天奔波找賓館，不喜歡吃外面的飯，可以自己做。這房車買得值。”

在青島時，王斌將房車停在了海邊的觀景臺，車窗外是十幾米的山崖，夜晚下起大雨，雨點打在車窗上，敲醒了一家人。王斌從小喜歡看海，妻子和女兒在房車裡睡覺，他自己去趕海，實現了小時候的願望。

度過灰暗

前幾天，為了9元的配送費，王斌邁進了他最不想進的商場。2014年，他在這裡開了一家甜品店，賠了40多萬元。商圈選錯了，房租及其他的費用遠遠超出預期。“最關鍵的還是自己沒經驗，盲目自大。”此後，王斌在大學城繼續開甜品店，生意還不錯，運氣好時，一年能賺二十多萬元。2020年底關閉店面，那段時間，他忙著將店面轉讓，也開始思考做一名外賣騎手。

開店七年，他用“焦慮”形容這些年的生活。每天很晚才能忙完，回到家也不能完全放鬆，思慮不停，為第二天的房租和人員開支而焦慮。他說，自己不適合店主的角色，不會指揮人，喜歡親力親為，這也許是他失敗的原因。生意還過得去時，尚且陷入迴圈往復的焦慮中。等到生意開始走下坡路，“心態有點崩了”。做一名騎手，是他在開店時就思考過的職業，“每天不用想太多，還能在城市裡四處逛”。

拼命賺錢，不停跑單，支撐著他熬過那段“灰暗的日子”。“低谷期心態很差，為了證明自己，拼命跑著。每天回家，躺在沙發上，腦子不轉了，身體疲憊不堪，直接沉沉睡去。”做騎手時間長了，他從150斤減到125斤，心理的負擔也逐漸消散。

回想起2021年拼命跑單的日子，他覺得，那是在用身體的極限對抗心理的迷茫。現在，王斌週一到週五上班跑單，節假日開著房車帶孩子游玩，每天下午5點半下班，不用加班，每天的目標是200元，賺夠就下班。王斌說，拼命工作，最終還是為了擁有好心情，積極生活。“小時候父母陪伴我的時間少，很遺憾，多年來我也在忙碌中錯過了女兒的成長。以後要多些時間陪女兒長大。”

工作日做一名外賣騎手，休息日開著房車，掙的錢雖然不算很多，但卻是他近十年來最輕鬆自在的日子。“現在很多人說的內卷、焦慮、猶豫、自責、糾結，活得擰巴，我在這樣的情緒中生活了六七年，用拼命奔跑治癒了自己，換條賽道，鬆弛下來，在平凡的生活中也會閃光。”

(濟南時報·新黃河客戶端 記者：劉瑾陽)